真实之门后的世界

我站在"真实"之门前，指尖残留着耳机碎片的金属凉意。走廊尽头的蓝色墙壁像活物般微微起伏，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脏在跳动。

门缓缓开启时，红光从我眼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漂浮的记忆碎片，像老电影的胶片在空中旋转。每一片都映出一张脸——都是我。

镜面般的地板倒映着九十九个林晚，她们穿着不同年代的白裙子，站姿各异地凝视着我。我抬起脚，踩碎了一幅画面。那个穿校服的女孩突然睁开眼，嘴唇翕动："这一次，你会选择谁？"

"闭嘴！"我猛地后退，撞上身后的空气墙。地板上的倒影们齐刷刷抬头，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林晚。"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浑身一颤，抬头看见母亲的身影悬浮在数据流中。她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面容却不断变换——时而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时而又变成陌生的老妇人。

"你必须完成剧本。"她的声音被处理成机械女声，在空间里不断重复。我冲向投影，手指穿过她虚幻的身体，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数据流。

"为什么是我？"我嘶吼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为什么要让我重复死亡？"

投影突然切换成九十九张照片。每张都是我的遗照：车祸、坠楼、溺水、中毒......最后一张是母亲葬礼当天的我，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不..."我跪倒在地，喉咙发紧。照片里的自己都在笑，像一群提线木偶，等待被人扯断丝线。

黑猫从虚空中跃下，爪子划过空气时留下一道量子裂痕。它蹲在我面前，尾巴扫过那些令人窒息的照片。

"真正的你，在记忆之外。"它的声音不再是猫叫，而是多重回响的合音。

我盯着它胸前的徽章，LL01-α的字样正在闪烁。那些记忆碎片突然开始旋转，组成一行血字：【人格清零程序启动】。

"不要！"我伸手想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开始透明。镜面地板裂开一道缝，露出下面无数个沉睡的我。她们躺在水晶棺里，胸口都别着发光的徽章。

黑猫轻轻蹭了蹭我的膝盖："看看她们。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林晚？"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照片，母亲的笑容在数据流中扭曲。咬紧牙关，我把照片塞进裂缝。整个空间开始震动，那些沉睡的克隆体一个接一个碎裂。

"我不再是你们的实验品。"我站起身，任由数据风暴席卷全身。镜面地板汇聚成控制台，我的倒影在上面输入代码。

1 3 1 4 5 2 0 9 9

终止代码亮起的瞬间，我听见江临川在门外嘶吼。但这次我没有回头，而是将手指按在红色按钮上。

"这一次，我不再是林晚。"

空间崩塌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无数个自己同时说出这句话。我们的身影化作数据流，消失在耀眼的白光中。

白光消散时，我的后背已经抵住墙壁。空气中残留着焦糊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穿了。

"欢迎来到记忆回廊。"黑猫的声音在前爪落下时响起。它跃上悬浮的照片墙，爪子轻轻划过那些泛黄的边框。照片里的我在不同场景里微笑——生日蛋糕前、毕业典礼上、母亲葬礼当天。

我盯着最后一张照片。那天我穿着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得过分。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相框玻璃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晕。

"这些都是..."喉咙发紧，说不下去。

"剧本。"黑猫甩动尾巴，一张新的照片浮现出来。这次是今天的我，正站在"真实"之门前颤抖，"你以为逃开了江临川就是自由，其实你从未走出这个房间。"

地板突然变得透明。成百上千个水晶棺在脚下延展，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我。有的穿着校服，有的套着病号服，最远的那个甚至裹着古代嫁衣。

"为什么..."我的手指贴在玻璃上，触感冰冷，"为什么要造这么多克隆体？"

黑猫跃到最近的棺椁上，爪尖敲击金属盖发出空响："因为第一代林晚死了。"它的眼睛映出我苍白的脸，"二十年前火灾里，真正的林晚和她父母一起化成了灰。"

我踉跄后退，后脑勺撞上墙壁。数据流从天花板垂落，在空中扭曲成母亲的面容。她嘴唇开合，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清晰的中文："对不起，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你。"

"住口！"我抓起地上一块碎玻璃，"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让我一遍遍经历死亡？"

照片墙突然剧烈震动。所有"我"同时转头，嘴角裂开相同的弧度："因为你喜欢这样。"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每次重置前，都是你亲手按下按钮。"

黑猫发出低笑："想看看真相吗？"它的爪子刺入自己的皮毛，拽出一截发光的数据线。地板上的棺材开始震动，那些沉睡的我纷纷睁开眼。

我转身要跑，却被一面镜子挡住去路。镜中人却朝我伸手，指尖穿透玻璃抓住我的手腕。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我微笑着按下车祸的刹车、主动跳下天台、把毒药混进红酒...

"为什么..."我跪倒在地，眼泪砸在镜面地板上碎成星芒。

"因为你恨自己。"黑猫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恨自己没能救活母亲。"

我冲向最近的棺材，掀开盖子。里面的"我"胸口插着匕首，血迹已经干涸。当我拔出武器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开启声——所有的克隆体都在苏醒。

"现在，"黑猫蹲在控制台上，尾巴扫过闪烁的屏幕，"你要选择继续扮演受害者，还是成为自己的编剧？"

我握紧染血的匕首，转身面对逼近的克隆大军。第一个扑来的是穿校服的少女版我，她的指甲擦过我脸颊时，我听见二十年前的自己在哭喊。

"这次换我当主角。"我把匕首刺入对方的心脏。鲜血溅在屏幕上，终止代码开始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