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金属锈蚀的味道,钻进叶凡的鼻腔。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和冰冷的无影灯。
四肢被厚重的束缚带牢牢固定在病床上,连脖颈都无法转动。
“你醒了?”
一个温柔却毫无温度的女声响起。
叶凡艰难地偏过头,看到床尾坐着一位穿着洁白医生袍的玛丽——不,是容貌与玛丽一模一样,
但眼神冰冷如机械,正用一块绒布细细擦拭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她的颈后,一个标准的神经接口若隐若现。
“别激动,叶凡。”
女医生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带着程式化的微笑:
“这里是时间线维稳中心下属的精神病院,编号T-739。
根据记录,你在时间悖论风暴中意识受损,已昏迷了三年。”
公元2157年?时间精神病院?叶凡的心脏疯狂跳动,但多年的生死历练让他强行压下震惊,大脑飞速运转。
他尝试感应体内的令牌和怀表芯片,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身体也虚弱得异常,不像是能量过度消耗,更像是……被某种药物长期抑制。
“玛丽……?”他沙哑地开口,试探着。
女医生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又认错人了?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艾米莉亚·李博士。
你口中的‘玛丽’,是你的原配妻子,根据档案,她已于三年前在时间悖论事故中……脑死亡了。”
脑死亡?叶凡心中剧震,但艾米莉亚颈后那个接口,
以及她擦拭手术刀时那种熟悉的、玛丽特有的小动作,让他无法相信这只是巧合。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叶凡,或者说……第39号叶凡样本。”
艾米莉亚俯身,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在扫描他的每一丝情绪波动:
“你经历了太多次时间轮回,意识已经严重碎片化。
把那些关于‘门’、‘守夜人’、‘时间战争’的妄想都忘掉吧,那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产生的幻觉。”
第39号样本?轮回?叶凡死死盯着她。
难道之前经历的一切,曦的背叛、陈默的牺牲、三个叶凡的对峙、时间的崩塌……
都只是他脑海中的疯狂臆想?
不!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失去玛丽的绝望、每一次生死关头的抉择,绝不可能是假的!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艾米莉亚轻笑一声,直起身,按动了床头的某个按钮:
“你需要一次深度镇静和记忆梳理,这对你的‘康复’有好处。”
一股冰凉的液体通过留置针注入叶凡的血管,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叶凡用尽最后力气,死死记住了艾米莉亚白大褂胸口铭牌上的编号:
T739-AML-04,以及她转身时,口袋里滑落的一小片……印着古老“观星塔”徽记的金属屑。
“治疗”与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叶凡在昏沉中醒来,束缚依旧。
病房内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他尝试活动手指,发现右手食指似乎能极其轻微地移动。
他屏住呼吸,用指尖在身下的床单上轻轻划动——这是他与玛丽早年约定的、一种极其简单的盲文密码。
“假……环……境……”
他一点点“写”着,同时集中全部精神,感受着这个“2157年”的异常。
空气过于“干净”,没有未来城市应有的能量流动感;
窗外所谓的“悬浮车流光”过于规律,像是投影;
甚至艾米莉亚身上,也闻不到任何活人应有的生命气息,只有冰冷的机油和消毒水味。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高度仿真的虚拟牢笼!
目的是困住他的意识,让他相信自己的经历是妄想,从而放弃抵抗或套取情报!
那么,真正的玛丽在哪里?
曦(大祭司)的阴谋是否还在继续?
这个“时间精神病院”的背后主宰是谁?
艾米莉亚的试探
第二天,艾米莉亚再次出现,带来了营养剂和所谓的“记忆稳定药片”。
“今天感觉怎么样,39号?”
她一边记录数据,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有没有想起更多关于‘时间密钥’的细节?
或者……那个总出现在你幻觉中的‘石门’的具体坐标?”
叶凡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套话。
他装作虚弱迷茫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一些经过篡改、真假掺半的片段,
并将石门坐标指向一个已知的、危险的时空乱流区。
艾米莉亚记录着,眼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但当她听到叶凡“回忆”起玛丽在石门爆炸前,
曾将一个“能量备份”藏于某段特定时间坐标的“记忆碎片”中时,
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叶凡的眼睛。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艾米莉亚,即便不是玛丽本人,也绝对与玛丽有极深的关联!
病友的警示
在一次所谓的“团体治疗”中(实则是通过脑波连接的精神牢笼互动),
叶凡遇到了其他几位被标注为“严重时间认知障碍”的“病人”。
其中一位编号“17”的老者,在虚拟场景擦肩而过的瞬间,用精神波动向他传递了一个破碎的信息片段:
“……医院是……猎场……医生是……收割者……
他们在收集……时间残响……喂给‘它’……别信……玛丽……已……分裂……”
信息戛然而止,老者被强制下线。
叶凡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收割时间残响?喂给“它”?玛丽已分裂?
这些信息碎片与他之前的经历隐隐吻合。
深夜,病房的监控红灯突然熄灭了一瞬。
紧接着,叶凡感到束缚带微微一松。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病房,动作快如鬼魅。
是那个曾开枪击碎玻璃的、“历经沧桑”的叶凡!
他捂住叶凡的嘴,眼神锐利而急切,低声道:
“没时间解释!这里是‘观测者’编织的‘时间茧房’,
艾米莉亚是‘它’的代理人之一!
你的令牌和芯片被封印在院长的‘静滞保险库’!
找到它们,才能撕破这个幻境!”
“你到底是谁?”叶凡压低声音问。
“我是……一个本该被抹除的‘错误答案’。”
对方苦笑,“‘它’在利用你寻找‘绝对时间原点’,想成为唯一的存在。
玛丽的核心意识被‘它’囚禁在茧房底层……我们必须合作……”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脚步声 。
“沧桑叶凡”脸色一变,迅速塞给叶凡一个微小的、类似芯片的东西:“这是‘漏洞密钥’……下次‘治疗’时用……”
随即身影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叶凡握紧那枚冰冷的芯片,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这个叶凡似乎知道内情,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合作?还是另一个陷阱?
再次面对艾米莉亚的“治疗”时,叶凡悄悄使用了“漏洞密钥”。
当镇静剂注入的瞬间,他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清醒梦”状态。
他“看”到了这个精神病院的真实面貌——一个巨大、冰冷、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能量管道的金属空间,
无数透明的维生舱排列其中,每个舱内都躺着一个“叶凡”,
连接着无数管线,像是在抽取着什么。而他所处的“病房”,
只是其中一个维生舱的沉浸式交互界面!
艾米莉亚的身影也变了,她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由数据和能量构成的光影集合体,
核心隐约可见玛丽的轮廓,却被无数冰冷的程序锁链缠绕!
更让他震惊的是,在空间的最高处,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由无数时间线纠缠而成的光球——那就是“它”?
而光球的中心,似乎禁锢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治疗”结束,叶凡“醒来”,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个2157年的精神病院,是一个巨大的骗局和囚笼。
他必须逃出去,找到被封印的令牌和芯片,救出真正的玛丽,并阻止“它”的阴谋。
他开始利用“漏洞密钥”在每次“治疗”中悄悄探索这个系统的边界,
并故意在“团体治疗”中散布矛盾信息,观察系统的反应和艾米莉亚的应对,寻找规则的破绽。
时机终于到来。
在一次大规模的“系统维护”(实则是“它”在吸收新一批时间残响)时,
叶凡利用积累的“漏洞”和从“沧桑叶凡”那里得到的部分信息,成功突破了维生舱的束缚!
他打晕了前来巡检的机械护工,夺取了其身份卡和一把能量切割器。
根据记忆中看到的真实结构图,他朝着“静滞保险库”的方向潜行。
走廊里警报凄厉响起,整个“医院”从沉睡中惊醒。
艾米莉亚(或者说那个光影集合体)的投影出现在各个通道口,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怒意:
“39号!立刻停止你的无意义反抗!回归你的位置!”
叶凡充耳不闻,用能量切割器破开一道道安全门。
他终于抵达了保险库门前,却发现库门需要双重认证:
艾米莉亚的权限和……玛丽的生命频率波动!
就在这时,艾米莉亚的本体——那团光影,携带着恐怖的威压,亲自追至!
她身后,是潮水般涌来的武装机械守卫。
“你逃不掉的,叶凡。”
艾米莉亚的声音冰冷:“你的存在,本就是为‘主’的诞生准备的养料。放弃吧。”
叶凡背靠冰冷的保险库大门,手握切割器,看着步步紧逼的敌人,忽然笑了。
他举起一直藏在手心的、那枚从“沧桑叶凡”处得到的芯片:
“养料?或许吧。但你们忘了,‘观星塔’最古老的训诫——”
他猛地将芯片按向自己的太阳穴,“——意识本身,即是最大的变量!”
芯片亮起刺目的光芒,叶凡感到自己的意识如同被点燃的火焰,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起来!
整个“时间茧房”开始剧烈震荡,墙壁出现裂纹,虚假的投影纷纷破碎!
艾米莉亚的光影发出尖锐的啸叫,试图扑上来阻止。
但叶凡的意识能量形成了一道屏障,暂时阻挡了她。
在混乱中,叶凡将最后的力量集中在保险库的门锁上,试图用自身与玛丽残存的共鸣,模拟出她的生命频率……
库门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叶凡踉跄冲入。
库内没有令牌和芯片,只有一个巨大的、盛满蓝色液体的玻璃柱形容器。
容器中,玛丽双目紧闭,周身插满管线,如同沉睡的公主。
而她的心脏位置,一枚与叶凡令牌形状完全契合的晶体,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光。
容器旁的控制台上,一行血红的文字不断闪烁:
“最终同化进程启动……倒计时:10分钟……”
与此同时,整个保险库外传来艾米莉亚疯狂的指令: “启动最终协议!不惜一切代价……将39号样本与‘母体’强制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