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那边连续观察了几日,终于带回了一些关于柳府后街那小院子的消息。
“回大小姐,那院子确实如您所料,并非完全闲置。”赵铁压低声音回禀,“平日里大门紧锁,看似无人。但每隔三两日,便会有人在深夜或凌晨时分悄悄出入。有时是柳公子的心腹小厮柳福,有时……是一个戴着兜帽、身形纤细的身影,看打扮像是女子,被柳福引着进去,每次停留约莫一个时辰左右。”
女子?身形纤细?
祁佑薇眸光一凛。是白婉宁!
果然是他们私会的地方!
“可看清那女子面容?”祁佑薇追问。
“距离较远,且对方极为警惕,总是低着头,看不清全貌。但有一次风大,吹起了兜帽一角,小人隐约看到那女子下颌尖尖,耳边似乎有一颗小痣。”赵铁回忆道。
耳边有痣?祁佑薇努力回想,白婉宁的左耳垂下方,似乎确实有一颗不太起眼的小痣!
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们可有什么暗号?或者如何开门?”祁佑薇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问。
“小人观察到,那柳福每次都是先有节奏地轻叩门环三长两短,里面便会有人开门。开门的似乎是个哑婆子,从不出声。”赵铁答道。
三长两短……哑婆子……做得真是隐秘!
祁佑薇沉吟片刻。光是知道他们私会还不够,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比如能证明他们早有私情甚至可能有染的信物、书信之类的。
“那院子……可能潜入?”祁佑薇看向赵铁。
赵铁面露难色:“大小姐,那院子虽不大,但围墙不低,且院内似乎养了狗。小人武功尚可,但轻身功夫和潜行之术并非专长,若要潜入而不惊动里面的人和狗,恐怕……难以做到。”
祁佑薇也知道强人所难。她手下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难道又要借助林衍的力量?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春晓母亲那边的消息。若能从那好赌的翠儿身上打开缺口,或许能更容易地拿到证据。
然而,还没等春晓母亲那边传来好消息,另一件事先发生了。
这日晚间,祁佑薇正准备歇下,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叩”。
声音很轻,像是被风吹落的小石子。
但祁佑薇立刻警觉起来。这不是寻常的声音。
她示意春晓噤声,自己悄悄走到窗边,侧耳倾听。
外面一片寂静。
正当她以为是错觉时,又是一声极轻微的“叩”,这次似乎还伴随着什么东西落在窗台上的细微声响。
祁佑薇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一条窗缝。
窗外月色朦胧,并无一人。但窗台上,多了一个用小石头压着的纸团。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是谁?
她迅速伸手将纸团拿进来,关好窗户,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陌生的字迹,写得有些潦草,却内容惊人:
“子时三刻,柳氏私宅,有‘贵客’至,或有机可乘。”
没有落款。
祁佑薇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纸条是谁送的?消息是真是假?所谓的“贵客”是谁?机可乘?乘什么机?
是陷阱?还是……林衍又一次隐晦的提示?
她看了一眼更漏,现在距离子时三刻还有一个多时辰。
去,还是不去?
去,风险极大,可能是陷阱。不去,可能错过获取关键证据的绝佳机会。
祁佑薇在房中踱步,内心激烈斗争。
最终,复仇的决心压倒了恐惧。
她决定冒险一试!但绝不能毫无准备。
她立刻叫来赵铁,将纸条给他看,并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赵铁大惊:“大小姐!万万不可!深夜涉险,若是陷阱……”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祁佑薇眼神坚定,“我们不进去,只在外面伺机而动。你多带两个绝对可靠、身手好的护卫,提前去那院子附近埋伏好,观察情况。若真有‘贵客’至,见机行事,看看能否找到机会……比如,制造一点小混乱,趁乱取走一些屋内的‘证物’?或者,至少看清来的到底是谁。”
赵铁见小姐心意已决,知道劝不住,只得咬牙道:“小人遵命!定护小姐周全!但小姐您绝不能靠近,必须在安全处等候消息!”
“好。”祁佑薇点头同意。她知道自己去只会添乱。
子时将近,祁佑薇换上一身深色简便衣裙,在赵铁和另外两名精选护卫的暗中保护下,悄悄从侯府后门离开,来到了离柳府后街那处小院子不远的一条黑暗巷弄里藏身。
赵铁则带着另一名身手最灵活的护卫,如同夜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小院子对面的屋脊阴影处,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祁佑薇的心跳得飞快,手心沁出冷汗。她紧紧盯着远处那扇黑漆漆的院门,既期待又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更漏指向子时三刻之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来了!
祁佑薇精神一振,屏住呼吸。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高大的男子,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引领下,快步走到了那小院门前。
那小厮正是柳福!他熟练地上前,用三长两短的节奏叩响了门环。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那个哑婆子探出头。
披着斗篷的男子迅速闪身而入,柳福则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才跟着进去,门随即被关上。
整个过程很快,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虽然那男子戴着兜帽,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轮廓……祁佑薇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柳思铭!柳思铭更清瘦一些,而刚才那个男子,明显更魁梧高大!
是谁?柳思铭的“贵客”?深更半夜来他和白婉宁私会的院子?
祁佑薇心中疑窦丛生。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对面屋脊上的赵铁似乎发现了什么,对同伴打了个手势。
紧接着,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不远处的另一侧墙头悄然落入那小院之中!身法之快,动作之轻,宛如一片落叶,竟未惊动院内的狗!
祁佑薇惊呆了!那是谁?不是她的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院内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闷哼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随即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道鬼魅般的黑影又从墙内翻出,手中似乎拿着一个小布包。他朝着祁佑薇藏身的巷子方向,极快地打了个“得手,撤离”的手势,然后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林衍的人!一定是他的人!
他不仅提供了消息,还直接派人动手了!
祁佑薇的心脏怦怦直跳。
几乎在那黑影消失的同时,小院内突然亮起了灯光,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似乎里面的人才发现异常。
“走!”赵铁低喝一声,和同伴迅速从屋脊滑下,护着祁佑薇,悄无声息地迅速撤离了这是非之地。
一路无话,几人安全地回到了侯府祁佑薇的院落。
直到关上房门,祁佑薇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
今晚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
“小姐,您没事吧?”春晓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见状连忙上前。
祁佑薇摇摇头,看向赵铁:“刚才院里发生了什么?你看清了吗?”
赵铁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之色,回道:“回小姐,那后来潜入的黑衣人,身手极高,进去后似乎直接制住了开门的哑婆和可能存在的守卫,然后进了主屋。之后里面就传来一声闷哼,像是……像是有人被击晕了。然后他就拿着东西出来了。小人……小人根本不敢靠近,那人的气息太可怕了。”
祁佑薇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林衍手下的精锐。如此身手,来去自如,简直可怕。
他拿走了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再次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
赵铁立刻警惕地护在祁佑薇身前。
祁佑薇却道:“无事,去窗外看看。”
赵铁小心地推开窗,只见窗台下又放了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布包。
他将其拿起,递给祁佑薇。
祁佑薇解开布包,里面的东西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几封书信,信封上写着露骨的情诗称呼,落款是“思铭”和“婉宁”!还有一支女子的珍珠簪子,一枚男子的玉佩,以及……一个绣着鸳鸯的、明显是女子私物的香囊!
这些,无疑都是柳思铭和白婉宁私通的确凿证据!尤其是那些书信,字里行间淫词艳语,不堪入目,甚至提及等待侯爷死后便可如何如何……
祁佑薇看着这些东西,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狗男女!果然早就有染!甚至在她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在暗中诅咒期盼!
但同时,一股寒意也窜上脊背。
林衍……他的人不仅拿到了这些证据,还如此迅速、如此精准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他对柳思铭的动向,对他们的私情,甚至对这个私宅的了解,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他在向她展示他的力量和效率,也在告诉她:一切尽在掌握。
这是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同时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感。
祁佑薇将那些证物紧紧攥在手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将证物小心收好,锁进一个隐秘的匣子里。这些东西,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但将来,必是给予那对狗男女致命一击的利器!
“今晚之事,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许提起。”祁佑薇沉声吩咐赵铁和春晓。
“是!”两人齐声应道,脸上都带着敬畏。
祁佑薇走到床边坐下,却毫无睡意。
今夜之事,让她对林衍的可怕有了更深的认知。与他合作,必须万分谨慎。
但同时,复仇的快意和希望,也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柳思铭,白婉宁,你们的报应,迟早会来!
而此刻,安南王府书房内。
林衍听着黑衣侍卫的禀报。
“主子,东西已安全送达祁小姐处。院内共四人,一哑婆,一守卫,以及工部侍郎柳承宗和其子柳思铭的外室。属下潜入时,柳承宗正与那外室私会,已被击晕。并未惊动柳思铭。”侍卫的声音毫无波澜。
林衍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柳承宗……竟然偷偷摸摸跑到儿子金屋藏娇的地方私会自己的外室?这柳家的龌龊,真是令人作呕。
他原本只是想帮祁佑薇拿到柳思铭私通的证据,没想到还顺手牵出了柳承宗的丑事。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下去吧。继续盯着柳家,尤其是柳思铭的反应。”林衍淡淡道。
“是。”侍卫悄声退下。
书房内,林衍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幅刚刚送来的南境军事布防图上,眼神深邃。
祁佑薇……她比想象中更大胆,也更有决断力。竟然真的敢深夜前去探查。
或许,这个盟友,比他预想的,要更有价值一些。
他拿起笔,在南境图的某个位置上,轻轻画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