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永宁侯祁啸最近觉得，女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女儿依旧孝顺懂事，不再提柳思铭那个混账，安心待嫁，还主动学习管家理事，一切都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但他就是觉得，女儿身上多了一些东西。一种沉静的气质，一种偶尔会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决断，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不再是那个会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小女孩了。

是因为即将出嫁，所以长大了吗？祁啸既欣慰，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而且，他发现女儿似乎变得特别忙碌。整日不是看账本，就是见一些他不太熟悉的陪房老人，有时还会独自在书房待很久。他拨给她的那两个老管事，也时常被她派出去办事，神神秘秘的。

这日，祁啸下朝回府，路过女儿院落，听到里面传来算盘珠子的清脆响声，便信步走了进去。

只见祁佑薇正伏案疾书，面前堆着高高的账本，神情专注，连他进来都未曾察觉。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认真而略显消瘦的侧脸。

祁啸心中微微一疼。女儿最近清减了些。

“薇儿。”他出声唤道。

祁佑薇这才抬起头，见到父亲，连忙起身行礼：“爹爹，您下朝了。”

“嗯。”祁啸走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账本，都是些陈年旧账，不由皱眉，“怎么看起这些来了？这些让管事们去核对便是，何须你自己劳神？”

祁佑薇笑了笑，语气轻松：“女儿闲着也是闲着，想着多学一些，将来……总能用得上。”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道，“爹爹，我方才核对母亲陪嫁里那间绸缎庄的旧账，发现五六年前有一笔不小的款项，说是用于购置一批江南新到的云锦，但后来那批货似乎并未入库，账目也对不上。当时经手的掌柜后来因病还乡了，爹爹可知是怎么回事？”

祁啸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思索了片刻，道：“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当时那掌柜说是路上遇到了水匪，货物沉了，还报了官，但不了了之。怎么？账目有问题？”

“水匪？”祁佑薇眸光微闪，“女儿只是觉得有些巧合。而且那之后不久，柳侍郎家夫人和几位小姐，似乎就穿上了极其名贵的江南云锦制成的衣裳，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呢。”

祁啸并非蠢人，女儿的话点到即止，他却瞬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是怀疑……柳承宗吞了那批货？”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五六年前，正是他与柳家交往渐密，柳思铭开始频繁出入侯府的时候！若真是如此，那柳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侯府！

“女儿不敢妄下断言。”祁佑薇低下头，语气却意味深长，“只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爹爹日后与人交往，还需更加谨慎才是。”

祁啸看着女儿沉静的面容，心中惊疑不定。女儿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不仅仅是在说这批货的事。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察觉到了什么？

联想起女儿之前对柳思铭态度的剧烈转变，祁啸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再次浮现——女儿定然是发现了柳思铭不堪的真面目，才会如此决绝地回头。

一股怒火和后怕涌上心头。柳家父子，竟敢如此欺瞒算计他永宁侯府！算计他的女儿！

“薇儿……”祁啸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若是那柳思铭……”

“爹爹，”祁佑薇打断父亲的话，抬起头，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女儿现在很好，真的。只是经过这些事，女儿明白了一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侯府如今虽不如前，但也不能任人欺辱。有些账，迟早要算清楚的。”

她的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祁啸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忽然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甚至……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坚韧和清醒。

他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柳家的愤怒，也有对女儿的心疼，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女儿似乎藏着心事，而且正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薇儿，你说得对。是爹爹以前识人不清，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侯府永远是你的后盾。只是……凡事要小心，莫要冲动，若有难处，定要告诉爹爹。”

他知道，女儿或许有她自己的方式和秘密。既然她不愿多说，他便不再多问。他能做的，就是支持她，保护她。

“谢谢爹爹。”祁佑薇心中一暖，鼻尖有些发酸。父亲的信任和支持，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父女俩又说了会儿话，祁啸叮嘱她注意休息，莫要太过劳累，便离开了。

走出女儿的院落，祁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回到书房，立刻召来了自己的心腹侍卫。

“去，暗中查一查五六年前，夫人陪嫁绸缎庄那批云锦丢失的旧案，所有经手之人，尤其是那个还乡的掌柜，务必找到问清楚！还有，查一查当时柳家的进出账目和柳夫人等人的用度！”祁啸冷声吩咐，眼中闪烁着久经沙场的锐利锋芒。

柳承宗，柳思铭……若你们真敢如此欺我祁家，我祁啸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