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林衍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花厅对弈后的第三日，京城果然出了大事。

并非边关告急，也非朝堂巨变，而是一桩看起来似乎并不起眼的“风流韵事”，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事情的起因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书画铺子“墨韵斋”，突然向京兆尹府报案，称其镇店之宝——一幅前朝名家的《春山烟雨图》失窃。这本是一桩普通的盗窃案，但蹊跷的是，不久之后，竟有人在黑市上发现了这幅画，而经手售卖此画的中间人，隐约指向了工部侍郎柳承宗府上的一位清客。

更巧的是，这位清客平日与柳思铭交往甚密，且柳思铭此前恰好多次光顾过“墨韵斋”，对那幅《春山烟雨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甚至曾开口询价，却因价格过高而作罢。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都说柳思铭因被安南王夺爱、又失了官职（虽未明发旨意，但工部员外郎一职已由他人署理，等同罢免），心生嫉恨，却又无力报复，便铤而走险，指使人盗窃名画，要么是为了变卖换钱以填补亏空（关于柳家贪墨的传言早已有之），要么就是为了给安南王和永宁侯府添堵——毕竟那画铺的东家，据说与永宁侯府有些远亲关系。

消息传到祁佑薇耳中时，她正在核对王府的采买账目。

“柳思铭盗窃？”祁佑薇的第一反应是不信。柳思铭此人虽然卑劣，但极其爱惜羽毛和面子，这种容易授人以柄的蠢事，不像他的手笔。

“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春晓压低声音道，“还说京兆尹已经派人去柳府问话了，虽然没敢直接搜查，但也弄得柳侍郎灰头土脸，据说在衙门里发了好大的火呢！”

祁佑薇放下账本，沉吟起来。这事透着古怪。像是有人故意在针对柳家，而且手法……并不算高明，却足够恶心人，能极大程度地败坏柳思铭所剩无几的名声。

会是谁？父亲的暗中反击？还是……林衍的手笔？用这种市井手段，不像他的风格。

又或者……是柳思铭自己贼喊捉贼，故布疑阵？

正当她思索时，秋雯匆匆进来，脸色有些紧张：“王妃，门房来报，说是……说是工部柳侍郎夫人递了帖子，想求见王妃。”

柳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求见她？祁佑薇秀眉微蹙。

“所为何事？”

“递帖子的婆子没说，只说是夫人有要紧事，务必请王妃一见，表情很是焦急。”秋雯回道。

祁佑薇心中冷笑。要紧事？无非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来求情，或是打探消息，甚至是想利用她来向安南王或永宁侯府施压？

“回了她。”祁佑薇语气淡漠，“就说本妃今日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王府内务繁忙，若无拜帖提前相约，恕不接待。”

想把她当枪使？或是拖她下水？柳家真是打错了算盘。

“是。”秋雯应声退下。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平息。下午，又有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那个涉嫌销赃的、与柳府清客联系的中间人，昨晚竟突然暴毙在家中！死因不明！

这一下，案子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是杀人灭口？还是另有隐情？所有的矛头，似乎更加指向了柳家！

京兆尹的压力陡然增大，不得不加派人手调查此案。柳府上下更是人心惶惶，柳承宗托病不再上朝，柳思铭更是彻底成了缩头乌龟。

祁佑薇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喝安神茶，手微微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

灭口！这手段就狠辣多了！绝非寻常市井纠纷！

她几乎可以肯定，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一切，目的就是要将柳家，尤其是柳思铭，逼入绝境！

是林衍！一定是他！

他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手段，而且层层递进，毫不留情。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流言打击柳思铭的名誉（那幅画失窃的时机太过巧合），接着又使出灭口这等狠招，将事情闹大，彻底搅浑水，让柳家百口莫辩！

他之前按兵不动，并非放过，而是在等待最佳时机，搜集更多证据，或者……只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过程？

祁佑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她对林衍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同时，一股复仇的快意也随之涌起。柳思铭，你前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和羞辱，如今，终于开始偿还了！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柳思铭被逼到绝境，会不会狗急跳墙？他手中是否还握有什么底牌？比如……那些关于父亲和安南王的、不利的“证据”？（虽然可能是伪造的）

她必须更加警惕。

“秋雯，”她沉声吩咐，“让我们的人最近都收敛些，没有我的命令，暂停一切对柳家的探查，尤其是那个翠儿，暂时不要再接触了。”

“是，王妃。”秋雯神色一凛，立刻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