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窗台时，林砚正盯着天花板数纹路。护工刚换过药，左膝的绷带松了些，露出的皮肤泛着健康的淡粉色——这是恢复良好的迹象。他侧过头，看见床头柜上那片银杏叶明信片，苏晚写的“364天”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是用铅笔轻轻描上去的，边缘还带着点犹豫的毛边。
病房门被推开时，带着一阵室外的凉意。苏晚抱着个大帆布包走进来，发梢沾着几片碎雪花，鼻尖冻得通红。“外面下雪了！”她把包往桌上一放，拉链拉开的瞬间，冒出个毛茸茸的东西——是只手工缝制的银杏叶形状的暖手宝，填充着软软的棉花，边缘缝着一圈银色的丝线，像极了银杏叶的叶脉。“我妈织毛衣剩下的线，想着给你做个这个，冬天握在手里正好。”
林砚接过暖手宝，入手果然暖暖的，棉花蓬松得像刚晒过的被子。他捏了捏，里面好像还有沙沙的声音，低头一看，暖手宝侧面缝着个小口袋，掏出来竟是一小袋炒瓜子，壳已经被细心地嗑开，只剩下饱满的果仁。“你……”他想说什么，却被苏晚递过来的保温杯打断。
“刚熬的姜枣茶，张教练说你膝盖怕冷，喝这个能驱寒。”苏晚拧开杯盖，一股浓郁的姜香混着枣甜味漫出来，“我加了点红糖，不会太辣的。”她看着林砚喝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怎么样？比医院的白开水好喝吧？”
林砚点点头，喉咙里暖暖的，顺着食道滑下去，连带着心口都热起来。他注意到苏晚的手指红红的，指腹还有点脱皮，显然是缝暖手宝时被针扎到了——那些细密的针脚，每一针都透着认真，没理由不被扎到。“手怎么了？”他放下杯子，抓起她的手来看。
苏晚慌忙缩回手，把手指背到身后，脸有点红：“没事没事，不小心被纸划破了。”可林砚已经看到了，无名指第二关节处有个小小的血痂，结得还不太牢，像是刚弄破没多久。他没再追问，只是把暖手宝塞到她手里：“拿着，别冻着。”
苏晚的手指触到暖手宝的瞬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摩挲着那个银杏叶形状的边缘，嘴角偷偷往上扬。病房里静了会儿，只有窗外雪花落在玻璃上的轻响，还有林砚手腕上心率监测仪规律的“滴滴”声。
“对了，”苏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厚厚的活页本，“我把物理老师讲的杠杆原理整理成图文版了，你看这里——”她翻开本子，指着一幅手绘的示意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投篮时手臂、手肘、手腕的支点和力臂，旁边还画了个简易的小人，投篮姿势歪歪扭扭的，却一眼能看出是林砚的样子，“张教练说的腿部发力和这个原理相通，你试着把膝盖当成支点，想想发力时的感觉？”
林砚看着那幅画，小人的膝盖处被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这里要用力哦”，字迹圆圆的，像她总爱画的小太阳。他指尖划过纸面，突然发现每一页的页脚都画着片小小的银杏叶，有的是绿色，有的是黄色，还有的一半绿一半黄。“这些叶子……”
“记录恢复进度的！”苏晚抢着说，眼睛亮晶晶的，“绿色是刚受伤的时候，黄色是完全恢复，现在这片半黄半绿，就像你现在的样子呀。”她翻到最新一页，页脚的银杏叶已经有大半变成金色，旁边写着“今天能弯腿90度了！”，后面跟着个大大的感叹号。
林砚的手指停在那片半黄半绿的叶子上，突然觉得，那些枯燥的物理公式好像都活了过来，变成了苏晚画里的小人，在纸上跳着投篮的动作。他抬起头，看见苏晚正踮着脚往窗外看，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盐，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兴奋地指着外面：“快看！雪下大了！等积起来，我们可以堆个雪人，就堆成篮球运动员的样子好不好？”
“你不怕冻感冒？”林砚忍不住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不怕！”苏晚转过身，脸颊冻得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我带了围巾，还有这个——”她从包里掏出条灰色的围巾，上面织着细小的篮球图案，“给你织的，冬天练球的时候围上，就不冷了。”围巾边缘的穗子很长，被她轻轻拽了拽，“是不是有点丑？我第一次织，线总打结……”
林砚接过围巾，指尖抚过那些不太均匀的针脚，每一个结都像是苏晚笨拙的心意，沉甸甸的。他突然想起昨天苏晚妈妈来送东西时说的话：“这丫头熬了三个晚上，说要给你织条暖和的，针都扎到手好几次。”当时他没作声，现在摸着那些微微凸起的地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很好看。”他把围巾围在脖子上，长度正好，暖意在颈间散开，“比医院的病号服好看多了。”
苏晚“噗嗤”笑出声，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那是当然！我选的灰色，配你常穿的黑色运动服正好。”她从包里又掏出个小本子，“对了，英语老师划了重点句型，我整理了一下，你看这个‘主将从现’的用法，上次你总记错……”
阳光透过雪花折射进来，在本子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林砚看着苏晚认真讲解的侧脸，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说话时呼出的白气轻轻散开，像一个个小小的云朵。他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觉得漫长又难熬的康复日子，因为这些细碎的温暖，正变得像雪花一样，虽然冰凉，却能堆出可爱的形状。
苏晚讲着讲着，突然停下来，从包里掏出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十几颗用糖纸包着的糖果，糖纸是银杏叶的形状。“这个是奖励！”她拿出一颗金色的放在林砚手心，“每次你康复达标，就可以拿一颗，等盒子满了，我们就去后山看那棵老银杏树，好不好？”
林砚握紧那颗糖，糖纸在手心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又看了看身边叽叽喳喳的苏晚，突然觉得，所谓期待，或许就是这样——像雪一样慢慢堆积，像叶子一样悄悄变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堆成了一个温暖的小世界。
页脚的银杏叶又黄了一点点，旁边写着“今天也有在好好恢复呀”，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篮球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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