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笔的电流声还在耳边嗡嗡响。
林砚把它放进铁盒时,金属碰撞发出轻响。
像两颗星星在宇宙里擦过。
夕阳从天文台的圆顶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落在那片银杏叶上,叶脉的纹路突然清晰得像张星图。
他蹲在地上,用指尖顺着纹路划。
划到叶梗处的小字时,突然想起苏晚说的“引力透镜”。
原来有些看不见的线,早就把彼此的轨迹系在了一起。
铁盒里的星座小人画被风吹得掀起来。
最上面那张,小人背着帆布包,补丁歪得格外显眼。
林砚把它抚平,发现背面写着行字:“11月12日,记得给天台的多肉浇水。”
他拍了下额头。
上周苏晚临走前,确实指着窗台上的多肉说过这话。
当时他光顾着看她帆布包上的新补丁,压根没往心里去。
抓起背包往楼下跑时,楼梯扶手的铁锈蹭在掌心。
像苏晚针线包里那根紫色的线,带着点扎人的温柔。
天台的铁门还是虚掩着。
风吹得帆布包在旧桌椅上滚了半圈,露出里面的喷壶。
是苏晚特意买的,粉色的壶身上印着“星辰大海”。
林砚拿起喷壶,发现壶嘴里还卡着片干枯的三叶草。
和信封上贴的那片,应该是从同一株上摘的。
多肉植物的叶片皱巴巴的,显然是渴坏了。
他蹲下来浇水时,看见花盆里埋着个东西。
是用锡纸包着的,露出半截银色的链子。
拽出来一看,是那个猎户座吊坠。
苏晚居然没带走。
吊坠的星星棱角处,刻着个极小的“晚”字。
是他之前没发现的。
林砚把吊坠戴回脖子,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突然想起苏晚戴它时,总爱用指尖摩挲那个棱角。
当时他还笑她“不怕扎手”。
现在才明白,那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回到天文台时,暮色已经漫过观测台。
林砚打开电脑,登录天文社的共享文件夹。
苏晚上传了新的观测数据,表格末尾加了行备注:
“今天的猎户座像被揉皱的锡纸,你那边的天空是不是也这样?”
他点开附件里的照片。
省城的夜空确实有点灰蒙蒙的,参宿四的红光淡得像褪色的水彩。
林砚拿起相机,对准窗外的星空。
按下快门的瞬间,镜头里突然跳进颗流星。
拖着长长的尾迹,刚好穿过猎户座的腰带。
他把照片上传,备注写:“我这边的星星很亮,替你多看了两眼。”
整理资料时,在《恒星演化简史》里翻到张便利贴。
是苏晚妈妈的字迹:“丫头说这本书里夹着她画的超新星爆发图,让你找找看,说是能帮你理解参宿四的变化。”
林砚把书从头到尾翻了遍。
在第76页找到了那张图。
用荧光笔涂的爆炸场景,像朵盛开的粉色烟花。
旁边写着:“等它爆发时,我们就对着光许愿——说不定能实现。”
他突然想起苏晚的生日快到了。
上周她妈妈说,丫头念叨着想要套新的星图册。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是这几天帮图书馆整理旧书赚的。
够买半套了。
剩下的,或许可以用观测数据跟天文社换。
毕竟社长说过,他拍的参宿四照片能当社刊封面。
晚饭是在食堂买的包子。
咬第一口时,突然尝到股熟悉的姜味。
原来今天的素馅里加了姜末。
林砚的眼眶有点热。
想起苏晚总说“姜是好东西”,每次吃包子都要挑出姜末给他。
现在没人挑了,倒觉得这味道也没那么难咽。
晚上的观测日志本上,除了数据,还多了幅画。
画着两个小人,站在星空下。
一个举着望远镜,一个拿着相机。
中间用线连起来,线上画满了补丁形状的星星。
林砚在旁边写:“11月12日,参宿四的光,走了640年才到地球。”
“我们的想念,只用了一天。”
写完把那片银杏叶夹进去。
叶梗的红绳缠在笔上,像给思念系了个结。
窗外的猎户座又升高了些。
参宿四的红光透过圆顶,落在日志本上。
把那行字染成了温暖的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