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螺丝

林砚蹲在阁楼地板上，看着滚得满地都是的螺丝，指尖捏起一颗，金属的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这些螺丝大小不一，有的锈成了红褐色，有的还闪着银亮的光，像是被人特意分过类——就像苏晚以前做的那样。

他记得苏晚总爱把零件盒里的螺丝按尺寸排好，用彩色胶带缠成小捆，红胶带是大螺丝，蓝胶带是小螺丝，还在盒盖上画歪歪扭扭的刻度。“这样找起来才快嘛，”她当时举着捆红胶带的螺丝晃了晃，马尾辫扫过他的胳膊，“不然像你，每次拆东西都要翻半天，笨死啦。”

林砚把螺丝一颗颗捡起来，忽然发现其中一颗的螺帽上有个小小的刻痕，像片月牙——是苏晚的标记。她总爱在常用的零件上刻小记号，说这样就不会和别人的弄混。这颗螺丝他有印象，是去年修观测仪时用的，当时苏晚踮着脚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扫过。

角落里传来“叮”的一声，是颗螺丝滚到了木箱底下。林砚趴在地上，伸手往里够，指尖摸到块硬纸板——是个没见过的小盒子，上面画着只举着扳手的小熊，嘴角咧得大大的，一看就是苏晚的画。

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排螺丝，每排都用透明胶带固定着，胶带边缘画着不同的表情：笑脸是完好的螺丝，哭脸是有点变形的，还有个做鬼脸的，下面压着张便签：“这些是上次修三脚架剩下的，螺帽有点歪，但还能凑合用——苏晚留”。字迹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和她平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林砚捏起那颗做鬼脸标记的螺丝，果然，螺帽边缘有点变形，像是被钳子夹歪的。他突然想起那天下午，苏晚蹲在阁楼里修三脚架，咬着嘴唇使劲拧扳手，脸都憋红了，最后“咔”的一声，螺丝没拧下来，螺帽反倒歪了。“都怪这破扳手！”她气呼呼地把扳手扔在地上，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盒子最底下压着张照片，边角都磨圆了。照片上，苏晚举着颗超大的螺丝比在脸旁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惊讶的猫头鹰，背景里的观测仪镜头还反射着阳光，亮得晃眼。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林砚快看！我找到颗‘螺丝国王’，比你的拳头还大！”

林砚把照片轻轻夹回盒子里，指尖拂过“螺丝国王”几个字，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继续捡散落的螺丝，发现其中几颗滚进了墙角的裂缝里，缝隙里还卡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上面是苏晚潦草的字迹：“螺丝和星星一样，少了一颗都不行哦——尤其是那颗最大的‘国王’，要好好收着呀。”

他想起苏晚当时说这话时，正把那颗大螺丝塞进他手里，掌心沉甸甸的，她的指尖在他手心里划了下，像在写字。后来他才发现，手心里多了个小小的“晚”字，是她用指甲轻轻刻的。

阁楼的天窗被风吹得“哐当”响了声，林砚抬头看，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螺丝们躺在光斑里，像撒了一地碎银。他把捡好的螺丝按苏晚的方式分类，红胶带捆大的，蓝胶带捆小的，最后把那颗“螺丝国王”放进小盒子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盒子盖上的小熊好像笑了笑，林砚对着它轻声说：“知道啦，一颗都不会少的。”风从天窗钻进来，卷起片细小的灰尘，在光斑里打着旋，像在应和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