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清砚就醒了。
身边的陆承渊还在睡,呼吸均匀,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不太愉快的梦。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锐利,竟让人看出几分脆弱。沈清砚盯着那道落在陆承渊下颌线的光痕看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陆承渊,褪去了白天的强势与压迫,熟睡中的男人少了几分攻击性,连平日里紧抿的唇线都柔和了些。
他轻轻挪开陆承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划过男人温热的手腕时,触到了那枚素圈银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猛地回神,连忙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伸手挡在额前。
窗外的庭院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名贵的山茶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可这样美的景色,却没能让沈清砚的心情好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庭院角落那架被白色防尘布罩着的钢琴上,心口微微发紧——那是他昨晚进来时没注意到的,看款式像是斯坦威的顶级型号,可此刻在他眼里,却和这栋别墅里的其他东西一样,是困住他的枷锁。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衣服,一时竟不知道该穿什么。定制的衬衫、手工西装、羊绒毛衣,甚至连休闲的卫衣都是他以前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奢侈品牌。他指尖拂过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柔软的面料贴着指腹,却让他想起以前自己衣柜里那些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质衣服,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最后,他选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裤,都是他平时常穿的款式,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没完全变成这里的“附属品”。
换好衣服后,沈清砚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他沿着楼梯走到一楼,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张妈在擦拭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梯子旁放着一盆刚修剪好的白色郁金香,香气清淡。
“沈先生,您醒了?”张妈看到他,连忙从梯子上下来,小心地扶着梯子边缘,“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是陆总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中式早餐,您要不要现在吃?”
“陆总还没醒,等他醒了一起吃吧。”沈清砚轻声说道,目光扫过餐厅的方向——长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青花瓷碗里盛着温热的粥,旁边放着几碟小菜,都是他以前在家时母亲常做的款式。他心里愣了一下,陆承渊怎么会知道他的口味?
“好的。”张妈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抹布放在托盘里,“那您先在客厅坐一会儿,我去给您泡杯热牛奶,早上喝这个暖身子。”
沈清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茶几上的一份文件上。文件用黑色的皮质文件夹装着,封面上烫着金色的“陆氏集团”logo,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陪伴协议”。他的心跳莫名加快,指尖放在膝盖上,几次想伸出去又收了回来。昨晚陆承渊的强势还在眼前,他知道这份文件里肯定没什么“好内容”,可好奇心还是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他忍不住想掀开看看。
犹豫了半分钟,沈清砚还是伸手拿起了文件。文件夹的皮质很软,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他打开文件夹,抽出里面的纸页,指尖刚碰到纸张,就觉得一股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
文件内容不多,只有短短五页,却每一条都像一把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锁住。
“第一条:乙方(沈清砚)需无条件服从甲方(陆承渊)的所有合理安排,包括但不限于生活作息、社交活动、私人陪伴等,不得无故拒绝或拖延。”
“第二条:乙方禁止与异性及甲方指定名单外的人员单独接触,如需参加社交活动需提前24小时告知甲方并获得书面同意,社交过程中需每小时向甲方报备动态,包括所处位置、接触人员等信息。”
“第三条:乙方需配合甲方出席各类私人或商业场合,着装、言行需严格遵循甲方要求,不得做出有损甲方形象或违背甲方意愿的行为,场合中需时刻与甲方保持不超过一米的距离。”
“第四条:乙方每日需保证不少于6小时的钢琴练习时间,练习曲目由甲方指定,甲方有权随时检查练习成果,每月需完成至少一首甲方指定曲目的完整演奏,录制视频交由甲方审核。”
“第五条:协议有效期为两年,自乙方签字之日起生效。若乙方在协议期内出现任何违约行为,需一次性赔偿甲方违约金五千万人民币,并自动放弃沈氏集团所有相关权益(包括但不限于股权、债权等),且甲方有权追究乙方及乙方家人的法律责任,包括但不限于收回已提供的债务援助、追索相关损失等。”
每一条条款都写得清晰直白,没有任何模糊的余地,字里行间都透着陆承渊的强势与掌控欲。沈清砚的指尖沿着纸页边缘划过,冰凉的纸张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签字处是一片空白,甲方那里已经签好了陆承渊的名字,字迹凌厉,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以为昨晚的“跟我走”只是暂时的妥协,却没想到陆承渊早已准备好了这样一份周密的协议,将他的自由、社交甚至兴趣爱好都牢牢掌控在手中。连他最爱的钢琴,都变成了被监视的“任务”,这让他觉得一阵窒息。
“在看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清砚猛地回过神,手里的文件差点掉落在地。他慌乱地想把文件塞回文件夹,却因为手忙脚乱,纸张散落了一地。
他转身,看到陆承渊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用发胶固定了一下,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可那双墨色的眼睛,依旧带着审视的锐利,牢牢锁定在他散落一地的文件上。
“没什么。”沈清砚连忙蹲下身,想去捡地上的文件,手指刚碰到纸页,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捡了起来。
陆承渊弯腰,将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收好,动作不急不缓,然后重新放回文件夹里,递到沈清砚面前:“既然看了,就不用藏着掖着。”
沈清砚没有接,只是低着头,手指蜷缩在裤缝旁,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陆总早就准备好了?”
“嗯。”陆承渊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文件夹放在茶几上,“从你父亲找我谈投资那天起,就准备好了。”
沈清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早就知道……知道我父亲会答应?”
“知道。”陆承渊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了然,“你父亲疼你,但更怕沈氏破产。他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只有你能换沈氏一条活路。”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沈清砚的心上。他一直以为父亲是走投无路才签了抵押合同,却没想到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陆承渊的条件,知道要用他来换沈氏的生存。他想起昨晚电话里父亲哽咽的道歉,突然觉得那道歉变得格外讽刺。
张妈端着热牛奶过来,看到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识趣地把牛奶放在沈清砚面前的茶几上,说了句“您慢用”就悄悄退了下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牛奶杯里热气升腾的细微声响。
陆承渊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沈清砚紧绷的侧脸上,缓缓开口:“协议内容,看明白了?”
沈清砚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他的指尖放在热牛奶杯壁上,温热的触感却没能暖热他冰凉的心。
“有什么想问的,或者不同意的,可以直接说。”陆承渊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我提醒你,这协议的内容,没有太多商量的余地。”
沈清砚终于抬起头,迎上陆承渊的目光,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陆总,这协议里的条款,是不是太苛刻了?禁止我跟别人单独接触,还要指定我练琴的曲目、检查我的练习成果……这跟囚禁有什么区别?”
陆承渊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囚禁?沈清砚,你要搞清楚,若不是我,你现在早就家破人亡了。你父亲的高利贷明天到期,沈氏的银行贷款下周就要逾期,到时候不仅你父亲要坐牢,你母亲留下的老宅会被拍卖,连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保不住。”
他顿了顿,看着沈清砚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这份协议,是我给你的‘保护’——我帮你解决所有债务,让你不用流落街头,让你还能继续弹钢琴,这难道不是保护?你该付出的代价,就是听话。”
“保护?”沈清砚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满是无奈,“用失去自由换来的保护,我宁愿不要。”
“可惜,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陆承渊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倒计时,“要么签字,我今天就安排人给沈氏打款,还清所有高利贷和银行贷款,把你母亲的老宅过户回你名下,把你的奖杯还给你;要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只是后果,你和你的家人都承担不起。”
又是这样的威胁。沈清砚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他知道陆承渊说的是实话,以陆承渊的能力,想要让沈氏集团彻底破产,让他的家人无家可归,简直易如反掌。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父亲,想起父亲昨晚电话里的哽咽,想起沈氏那些跟着父亲几十年的老员工……他不能让这些人因为他的“不妥协”而陷入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底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想知道,协议里说的‘私人陪伴’,具体指什么?”
陆承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字面意思。比如陪我吃饭、陪我参加宴会、陪我出差,还有……陪我睡觉。”
最后两个字,陆承渊说得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沈清砚的心湖,激起千层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微微颤抖,握着牛奶杯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你……你不能这样。我们只是交易,你不能要求我做这种事。”
“我为什么不能?”陆承渊反问,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你是我用‘投资’换来的,我花了一亿两千万帮你解决债务,还帮你保住了老宅和奖杯,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站起身,走到沈清砚面前,弯腰看着他,目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沈清砚,你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现在不是那个音乐学院的沈老师,也不是沈氏集团的少爷,你是我陆承渊的人——我的人,就要满足我的所有需求。”
沈清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咬着下唇,眼底的倔强一点点被无奈取代。他知道,在这场交易里,他从一开始就是弱势的一方,没有任何谈条件的资本。
陆承渊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烦躁。他其实并不想看到沈清砚这副模样——他记得第一次在钢琴比赛上看到沈清砚时,少年穿着白色的礼服,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跳跃,眼神里满是对音乐的热爱和自信,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他原本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以正常的方式接近沈清砚,可沈氏集团的危机却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沈清砚牢牢留在身边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的方式很极端,很可能会伤害到沈清砚,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太害怕失去沈清砚了,太害怕沈清砚会属于别人了——他调查过沈清砚,知道有不少人喜欢他,有音乐学院的学生,有合作过的钢琴家,甚至还有几个富家子弟在追求他。一想到沈清砚可能会对别人笑、对别人温柔,他就觉得一阵窒息,只想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把沈清砚锁在自己身边。
他弯腰拿起茶几上的协议和一支钢笔,递到沈清砚面前:“签字吧。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沈清砚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钢笔和协议,指尖微微颤抖。他的目光落在协议末尾乙方签字的空白处,又想起父亲哽咽的道歉,想起母亲留下的老宅,想起沈氏集团几十名员工的生计……最终,他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钢笔。
笔尖落在纸上,墨水晕开,写下“沈清砚”三个字。只是这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笔画间带着压抑的情绪,字体也比平时潦草了许多。签完字的那一刻,他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空荡荡的,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陆承渊看着他签完字,伸手将协议拿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签字处,确认无误后,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他将协议折好,放进自己的西装内袋里,然后伸手,轻轻抚摸着沈清砚的头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就对了。清砚,只要你乖,我不会亏待你的。”
沈清砚偏头躲开他的触碰,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疏离:“协议已经签了,我可以去吃早餐了吗?”
陆承渊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可以。张妈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在餐厅。”
沈清砚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向餐厅。餐厅里的中式早餐还冒着热气,小米粥熬得软糯,凉拌黄瓜清爽可口,还有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茶叶蛋。可他却没什么胃口,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陆承渊也跟着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个茶叶蛋,慢慢剥着蛋壳,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沈清砚身上,观察着他的反应。看到沈清砚只吃了几口粥就放下勺子,他皱了皱眉:“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没有,只是不饿。”沈清砚轻声说道,将勺子放在碗里。
陆承渊没再追问,只是把剥好的茶叶蛋放在他的碗里:“多少吃点,早上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沈清砚看着碗里的茶叶蛋,心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陆承渊会做这种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茶叶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陆承渊擦了擦嘴,站起身,对沈清砚说道:“对了,明天晚上有个商业晚宴,你跟我一起去。张妈已经给你准备好礼服了,一会儿你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沈清砚拿着纸巾的手顿了顿,抬起头:“一定要去吗?”
“嗯。”陆承渊点了点头,语气不容置疑,“那个晚宴很重要,有几个跟沈氏有合作意向的客户会去,你跟我一起去,能帮沈氏争取到更多合作机会。”
听到“能帮沈氏争取合作机会”,沈清砚沉默了。他知道这是陆承渊的“诱饵”,也是他不得不答应的理由。他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擦着嘴角,眼底的失落却越来越明显。
早餐吃完后,张妈按照陆承渊的吩咐,将准备好的礼服拿了过来。那是一件银色的西装,材质是进口的真丝混纺,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细小的暗纹,还镶嵌着几颗碎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却在转动时会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沈先生,您去试试吧,不合适的话,裁缝师傅还在楼下等着,随时可以修改。”张妈笑着说道,将礼服递到沈清砚手里。
沈清砚接过礼服,走进了试衣间。礼服的尺码很合身,完美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身高一米八五,肩宽腰窄,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是这种量身定制的礼服。银色的面料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细碎的钻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从月光里走出来的人。只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觉得无比陌生,像一个穿着华丽外衣的提线木偶,连笑容都要按照别人的要求来。
他走出试衣间,陆承渊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清砚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放下文件,站起身,走到沈清砚面前,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