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林薇高跟鞋的清脆声响,也带走了房间里最后一丝鲜活的气息。
小雅又在被窝里蜷缩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探出头来。公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遥远模糊的城市噪音,衬得屋内愈发空寂。阳光已经完全照亮了房间,也清晰地照出了房间里的一切——
散落在地板上的丝巾、歪倒在沙发边的酒杯、茶几上堆积的杂志和空掉的零食袋、蒙着一层薄灰的桌面……昨晚被夜色和心绪忽略的混乱,此刻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华丽,却像无人打理的展示间,缺乏真正的生命力。
小雅小心翼翼地爬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有点凉。她看着这一片狼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涌上来。她不能白吃白住,总得做点什么。
打扫。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证明自己“有用”的方式。
她找到了吸尘器、抹布和水桶。挽起过长的衬衫袖子,开始笨拙却又认真地忙碌起来。
擦拭灰尘,整理散落的物品,将酒瓶归拢到角落,给吸尘器插上电源……她做得很慢,却很仔细。在整理沙发垫时,她从缝隙里摸出了一只闪亮的耳钉,造型夸张,是林薇的风格。她捏着耳钉,犹豫了一下,把它轻轻放在了茶几显眼的位置。
在擦拭书架时,动作稍微大了一些,不小心碰落了几本书。她慌忙蹲下去捡。
其中一本厚厚的硬壳书里,滑出了一张照片和一个小小的、带锁的笔记本(但锁似乎是坏的,并没有扣上)。
照片是几个年轻人的合影,背景像是某个大学的门口。中间那个笑得张扬肆意的女孩,眉眼飞扬,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浑身散发着阳光般的热烈——小雅几乎第一眼就认出,那是林薇,年轻许多、看起来快乐又纯粹的林薇,和她现在这副慵懒颓靡的样子判若两人。她亲密地搂着旁边的人,看起来关系很好。
小雅拿着照片,怔住了。她无法将照片上这个阳光女孩和昨晚那个带着侵略性笑容、眼神疲惫的女人联系起来。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本日记本上。锁是坏的,仿佛在诱人打开。
内心挣扎了片刻,强烈的好奇和一种想要了解那个女人的冲动战胜了道德感。她颤抖着手,翻开了日记本。
里面的字迹飞扬跳脱,记录着一些琐碎的日常、开心的烦恼、对未来的憧憬……时间戳是大约七八年前。小雅只匆匆扫了几眼,就看到一段关于“一定要去巴黎学设计”的梦想记录,字里行间充满了那个年纪特有的热情和希望。
像被烫到一样,小雅猛地合上了日记本,心脏怦怦直跳,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她手忙脚乱地把日记本和照片塞回书里,再把书塞回书架原位,好像这样就能抹去自己偷看的痕迹。
那个阳光般的林薇,和那个设计梦想,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继续打扫,但心情却再也无法平静。
……
傍晚,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林薇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然而,当她踏入客厅时,脚步顿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淡淡的柠檬清香。光洁的茶几反射着灯光,散乱的东西不见了,物品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地板干净得能照出人影。连窗帘都被重新束好,夕阳暖色的光温柔地铺洒进来。
她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她下意识地看向卧室,里面同样整洁一新,床铺铺得平整,她乱丢的衣服都不见了(大概被收进了洗衣篮)。
小雅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像個等待检阅的士兵,小声说:“我……我看有点乱,就稍微收拾了一下……”
林薇的目光从焕然一新的房间落到女孩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惊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但很快被惯有的慵懒掩盖。她脱下外套,随口道:“没想到捡回来个小田螺姑娘。”
她把手里的一个小纸盒放在茶几上,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路过买的,甜得腻人,我不爱吃,你解决掉。”
那是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的logo,以精致和昂贵著称。
小雅愣了一下,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又看看林薇,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甜意。她小声说了句“谢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造型可爱的草莓慕斯。
她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甜蜜细腻的口感瞬间化开。
林薇就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她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像只谨慎的仓鼠。她的目光掠过女孩纤细的脖颈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纸盒的细微声响。
一种暧昧的、带着占有欲的氛围悄然弥漫。
林薇的手仿佛无意识地、非常自然地搭在了沙发上,指尖离小雅裸露的大腿只有几毫米的距离。然后,她的手指轻轻落下,带着微凉的体温和一丝试探,极其缓慢地、暧昧地在小雅的大腿外侧摩挲了一下。
小雅的身体瞬间僵住,口中的甜蜜仿佛变成了灼人的炭火。
昨晚的记忆和早晨的羞窘瞬间回笼!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连勺子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远远地躲开林薇的手,脸颊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一丝被冒犯的生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我吃饱了!谢谢!”她语无伦次地说完,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回了昨晚她睡过的客房,再次“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林薇一个人。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悬在空中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细腻皮肤的触感和惊人的热度。
她缓缓收回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了几分,看不出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只吃了一小口的草莓慕斯上。
半晌,她极轻地、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碰一下都不行……还真是捡了个小祖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