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年幼的林夏在父亲工作的天文馆里迷了路。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天文馆内灯光渐暗,父亲正在忙着调试投影设备,她独自在走廊徘徊,被一扇虚掩着的门吸引。门内透出幽蓝色的光,像是宇宙深处传来的低语。她好奇地推门而入,走进了尚未启用的星空投影暗室。可门在她身后悄然合上,锁死了。她慌乱地推拉,却无济于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穹顶之上的星河缓缓流转,猎户座的腰带三颗星清晰可见。可当投影切换至深空星云时,灯光骤灭,整个空间陷入无边的黑暗。她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心跳如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别怕,星图会指引你。”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她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支小手电,光束温柔地落在她脚边。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沾着一道墨渍,像是一道被随手涂抹的银河。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玻璃纸包着的薄荷糖,轻轻放进她手心:“吃颗糖,就不怕了。”
她剥开糖纸,薄荷的清凉在舌尖蔓延,仿佛真的驱散了恐惧。男孩指着穹顶:“你看,每一颗星都有它的位置,迷路只是暂时的。只要抬头看星,就能找到方向。”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穿过错综的仪器与电缆,像在穿越银河的支流。他的手温暖而坚定,脚步从容,仿佛真的能看见星图上的路径。在出口处,他推开一扇小门,晚风拂面,槐花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抬手指向天空:“你看,参宿四在眨眼呢。”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颗红超巨星在渐暗的天幕中微微闪烁,像一颗温柔的心脏,在宇宙的深处规律地跳动。“它为什么眨眼?”她问。“因为它在变亮变暗啊,”男孩笑着说,“它老了,可它还在努力发光。我爸爸说,最亮的星,往往是最孤独的。”她懵懂点头,却将这句话记了半生。她想问他的名字,可他已转身跑回暗室,只留下那道墨渍般的袖口在暮色中一闪而逝。
多年后,林夏在顾星辰的旧物箱里发现一张泛黄的星图。那是一个雨后的午后,她独自来到天文馆的储藏室,那里堆满了旧设备与尘封的资料。她记得父亲曾提过,顾星辰——那个曾在天文馆做志愿者的少年——留下过一些东西。她翻找良久,终于在一个木箱底层找到了那张星图。纸张已脆,边缘微微卷起,却是猎户座区域的精细手绘。线条清晰,标注工整,而在右下角,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参宿四,旁边写着:“送给迷路的小女孩。”字迹稚嫩,却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她颤抖着抚摸那行字,指尖仿佛触到了七岁那年的星光。她终于明白,那道墨渍,早已在命运里刻下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