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阡指尖碾碎那片焦痕落叶,掌心浮起一缕极细的魂力丝线,顺着泥土中残存的波动逆向追溯。神核微震,三秒回溯悄然扫过百步之内——追踪者的信号仍在重组,但频率迟滞,尚距两百步外。他收手起身,肩上锁神链轻响一声。
“能走。”
唐三站在破庙檐下,目光掠过山坳雾气。方才那枚火焰标记已被他记入脑海,纹路走势与星罗边境佣兵常用的路线信标一致,非武魂殿体系所用。他看向石阡:“你认得这标记?”
“不认。”石阡迈步跨入庙门,“但我知道谁会在这条路上留记号——活下来的猎人。”
破庙年久失修,梁柱倾斜,角落堆着干柴与旧弓。一名老猎户蜷坐火堆旁,披着兽皮斗篷,正用匕首削着木箭。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打量二人,眼神浑浊却未显惊惧。
“后生,雾里赶路不怕丢命?”老猎户嗓音沙哑。
“怕。”石阡靠着墙根坐下,“可更怕原地等死。”
老猎户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有种。前日也有两个小子打这儿过,一个背锤,一个提镰,说是去北边找什么学院……收怪物的。”
唐三眉头微动:“怪物?”
“对。”老人吐出口中的烟渣,“他们笑我听岔了,可我就记得这话——‘只收怪物,不讲出身’。那学院在八十里外断龙岭脚下,塌了半边墙,门口连块像样的匾都没有。可听说只要能撑过考核,出来就是魂师里的狠角色。”
石阡左眼一闪金芒,旋即隐没。他缓缓抬头:“叫什么名字?”
“史莱克。”老人拍了拍膝盖上的木屑,“怪吧?跟粪壳郎似的名儿,偏还硬气得很。”
石阡低笑一声,手指摩挲腰间酒壶表面的刻痕。混沌钟的气息在他血脉深处轻轻共鸣,仿佛回应这个名字带来的震荡。
“怪物……正好。”
唐三侧目看他,见其眼中并无戏谑,只有沉静如铁的决意。他忽然明白,眼前之人并非被追杀逼至绝境才寻出路,而是早就在等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容得下非常之人的非常之地。
夜雨将至,风卷残云。两人在破庙暂歇,老猎户烤完最后一块肉干便裹衣入睡。唐三靠在另一侧断墙,闭目假寐,紫极魔瞳却悄然运转,视线穿透黑暗,落在石阡身上。
他看见对方盘膝而坐,呼吸绵长,眉心隐隐有钟形虚影流转,如同某种古老律动的节拍。那影子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唐三并未出声,只是默默收紧了腕上的玄玉手套。
半炷香后,石阡睁眼。
“你不睡?”唐三问。
“守上半夜。”石阡声音平稳,“我夜视好。”
“为何选这个时辰?”
“因为天亮前最黑,也最容易被人摸到背后。”
唐三点头,躺下闭眼。片刻后,他感知到石阡的气息变得异常规律,仿佛每一息都经过精确计算。他不动声色,心中已有定论:此人绝非寻常流浪者,藏得极深,却无杀意。与其防备,不如同行。
晨雾初散,山道湿滑。二人踏出破庙,身后再无追踪痕迹。石阡取出酒壶,轻叩三下,壶身刻纹微热,却不发声。他借混沌钟震频模拟岩体共振,试探前方地形。
行至一处陡坡,突见山体崩塌,巨石横亘,阻断通路。绕行需深入东侧密林,那里魂力波动频繁,隐约可见巡逻魂导器飞行轨迹——正是武魂殿巡线区域。
唐三停下脚步:“绕过去。”
“耗时一日。”石阡蹲身查看落石裂缝,“而且他们会发现我们刻意回避。”
“那你打算强闯?”
石阡未答,指腹划过岩石断面,神核瞬间回溯三秒内所有可能的应力变化。画面逆返——若以特定角度施加震荡,裂缝可连锁崩解。他站起身,将酒壶递向唐三:“借你控鹤擒龙一用。”
唐三接过酒壶,察觉其重量异常,壶底似有流动之力。他凝神细察,只见石阡退后三步,双掌虚按,魂力如潮涌动,竟不直接触石,而是引动空气中细微震波,精准落入岩缝深处。
刹那间,石体嗡鸣。
唐三立时会意,双手疾出,控鹤擒龙劲牵引碎石间隙,顺势一拨。轰然巨响中,乱石如遭重击,层层剥落,窄道豁然清出。
阳光破云,洒在两人肩头。
石阡迈步踏上碎石堆,回头望了一眼来路。浓雾仍未散尽,但已遮不住前方远山轮廓。一道破旧牌坊立于道旁,虽残损不堪,仍能看出两字残迹——“史莱”。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逃的人。”
唐三并肩而立,目光投向远方。
“那你是什么?”
石阡嘴角微扬,右手握紧酒壶,指节泛白。壶身刻痕骤然一烫,混沌钟真意微震,似应其志。
“是去找答案的人。”
他大步前行,锁神链铿然作响,每一步都踏碎泥泞与过往。唐三紧随其后,紫极魔瞳最后一次扫视四周,确认再无追踪者潜伏。
山风卷起乱发,石阡左眼金芒再闪,随即隐没于光晕之中。前方道路渐宽,野草夹道,通往未知之地。
一块焦黑木牌斜插路边,半埋土中,上面歪斜刻着几个字,边缘已被风雨侵蚀,但仍可辨认——
“史莱克招生,七日后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