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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春雷引

心火焚砚

高原的夜空像一块刚洗过的亚麻布,星子稀疏,却悬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拧出光汁。

沈砚把最后一件手术器械收进铝箱,锁扣“咔嗒”合上,声音短促,像替某个无人知晓的暗伤钉上骨钉。

营地外,风从山脊滑下来,带着初春的电离子味,悄悄擦过他后颈,激起一层比霜更薄的冷意。

林晚棠端着两杯刚煮好的酥油茶走来,铜杯壁沾着细碎油花,在月光下浮起一层流动的虹彩。

她把其中一杯递过去,指尖碰到他的腕骨,温度像潜入深海的萤火,一闪即灭,却留下持续跳动的余光。“明日转场,去更远的峡谷。”

沈砚开口,声音被夜风削得薄而锋利,“那里没有银杏,也没有常绿,只有一条急转的冰河。”

林晚棠抬眼,眸色比先前暗了一分,像被突然关掉的手术灯,却在下一瞬重新亮起:“那就把圆心,迁到冰河上。”

她回答得干脆,仿佛迁徙只是更换一把新的手术刀,无需迟疑。

远处传来雪崩后的回响,闷而远,像大地深处有人在缓慢推动一扇生锈的铁门。

林小满趴在帐篷口,怀里抱着那只磨掉毛的毛绒听诊器,耳朵贴地,认真倾听地脉的杂音,随后抬头:“妈妈,地下在唱歌。”

孩子的话音稚嫩,却精准地戳破了夜的薄膜,让隐藏其后的未知,一瞬间漏出幽光。黎明前,车队启动。

头灯切开浓黑,光柱里飘浮的微尘,像被惊散的旧雪,又像是尚未成形的雪,被卷进引擎的咆哮里,瞬间失去姓名。

沈砚把方向盘握得很紧,指节微微泛白,仿佛掌心里藏着一根看不见的缝线,稍一松手就会崩断。

海拔表数字不断爬升,空气逐渐稀薄,每一次呼吸都似穿过窄长的金属隧道,回声冷而短。

林晚棠坐在副驾,手持氧气监测仪,屏幕上的曲线起伏有致,像一段被风重新谱写的旋律,既陌生又动听。

她偶尔侧目,看沈砚的侧脸被仪表盘映出幽蓝轮廓,那线条锋利而安静,像一把终于找到鞘的刀,不再急于出锋。峡谷营地比想象中更荒。

四周是灰黑色砾石,风从石缝穿过,发出低沉哨音,像某种古老语言在耳边反复低诵。

这里没有树,只有一条湍急冰河,水色呈极深的绿松石,仿佛把天空压缩进一块冷硬宝石。

沈砚站在河边,弯腰拾起一片被水流磨圆的玻璃碎片,举到眼前——

光透过裂痕,投出曲折的虹,像一次被强行扭曲却仍旧完整的呼吸。

他把碎片放进口袋,转身对林晚棠说:“冰河会吞没时间,但吞不掉定位。”

他抬手,指向河对岸裸露的岩壁,“就在那里,画新的圆心。”他们开始在大地上作画。

没有颜料,只有石头与光。

沈砚用铁锤敲碎砾石,选出形状最圆润的一片,放在岩壁凹陷处;林晚棠把剩余石块围成环形,一圈又一圈,像在给未知病灶做定位标记。

林小满把听诊器贴在岩石表面,认真倾听地脉的回响,随后举起那片磨圆的玻璃碎片,对着夕阳晃动——

光斑落在岩壁上,像一枚被临时植入的导航夹,为漂泊的圆心,找到唯一的坐标。

夜幕降临,银河倾泻而下,星群排列成不规则的弧线,仿佛某位粗心画家打翻的光瓶,溅出无数冷色水滴。

沈砚抬手,把那片玻璃碎片嵌进岩缝,光点瞬间消失,却在他掌心里留下极细的刺痛,像一次无声的缝合,完成在皮肤之下。

他侧头,看林晚棠,声音低得只剩气流:“圆心已迁,半径由我们定。”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前,他们并肩站在岩壁下。

风停了,冰河的水声变得清晰而悠长,像一条被拉长的静脉回路,把过去、现在、未来,一次性接通。

沈砚忽然伸手,覆在林晚棠后颈,额头抵着她额头,呼吸交缠,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跳在高原稀薄空气里发出的轻微回声。

“接下来,”他说,“让冰河替我们计时,让岩壁替我们作证,让每一颗被磨圆的碎石,都记住——圆心在这里,不再迁徙。”

林晚棠点头,伸手,覆在他手背,掌心相贴,温度在零下的空气里交换,像两片终于找到同一频率的金属,不再需要言语,也不再需要回声。远处,第一道春雷滚过山谷,声音闷而长,像大地在胸腔里,轻轻按下了一颗起搏器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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