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碾过断云峰顶时,季云墟掌心的锈剑突然震颤起来,剑身上的淡青灵光顺着他的指缝爬向手腕,像一条微凉的溪流,钻进了他淤塞的经脉。
王虎被这异动惊得后退半步,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道:“装神弄鬼!你以为凭这破剑就能唬住我?等我禀明执事,定要扒了你的皮!”他嘴上凶狠,脚却没敢再往前挪——方才那道灵气波动虽淡,却带着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清冽,不似青云宗心法那般驳杂,倒像传说中上古修士遗留的灵韵。
季云墟没理会他的叫嚣,他正全神贯注地跟着那股灵气运转。往日里像乱麻般纠缠的经脉,此刻竟被这股灵光冲开了一道细缝,丹田内散碎的灵气如遇指引,纷纷朝着灵光汇聚的方向涌去。他想起藏经阁角落里翻到的那本残破古籍,上面画着的古怪经脉图,竟与此刻灵气流转的路径隐隐相合。
“虎哥,你看他……他好像真的在引气入体?”旁边一个瘦高个少年拽了拽王虎的衣袖,声音发颤。青云宗外门弟子引气入体时,周身只会泛起一层极淡的白芒,可季云墟身上的灵光却是青的,还带着剑鸣的震颤,这绝非寻常景象。
王虎脸色铁青,他盯着季云墟腰间那枚褪色的木牌——那是季云墟入宗时领的身份牌,三年来从未换过,边缘早已被磨得光滑。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听执事闲聊,说季云墟的爹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铸剑师,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举家避祸才送季云墟来青云宗。
“铸剑师的儿子……”王虎咬着牙,心里的嫉妒像野草般疯长,“定是他爹留下了什么邪门器物!这灵气来路不正,咱们今日要是放了他,日后定是个祸患!”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青色的符箓,那是外门弟子保命用的“御风符”,虽只能短时间提速,却足够他冲上去制住季云墟。
可他的手刚要捏碎符箓,崖下的云海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无数淡青色的光点从云层里窜出来,像受惊的萤火虫,朝着季云墟手中的锈剑飞去。那些光点落在剑身上,竟让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褪去了一层锈皮,露出里面暗银色的剑骨,剑脊上还刻着一道模糊的纹路,像是云纹,又像是某种符文。
“那是……灵潮?”瘦高个少年失声叫道。灵潮是天地间灵气骤然汇聚形成的异象,百年难遇,传说只有上古灵脉复苏或至宝出世时才会出现。断云峰向来是青云宗灵气最稀薄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引动灵潮?
季云墟只觉得丹田内的灵气越来越盛,那股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他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发麻,经脉像是被撑开般又胀又痛,可他不敢松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是他摆脱“废物”之名的唯一机会。
他想起爹送他来青云宗时,塞给他的那个布包,里面除了这把锈剑,还有半块刻着“云墟”二字的玉佩。当时爹只说“遇到难处就捏碎玉佩”,可他捏了无数次,玉佩都毫无反应,直到方才灵气涌入丹田时,玉佩突然在怀里发烫,像是与锈剑产生了共鸣。
“住手!”
一道厉喝突然从山道上传来,只见一个穿着内门紫色法衣的少女快步走来,她腰间挂着青云宗内门弟子的玉牌,发间别着一支玉簪,眉眼间带着几分冷意。王虎见了她,脸色瞬间变得谄媚:“苏师姐!您怎么来了?这季云墟私藏邪物引动灵潮,弟子正想拿他去见执事呢!”
被称作苏师姐的少女没理他,目光落在季云墟手中的锈剑上,瞳孔微微一缩:“这剑……是‘青冥’的残片?”
季云墟一愣,他从未听过“青冥”这个名字。苏师姐却已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仔细看着剑身的纹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没错,这是上古名剑‘青冥’的纹路!当年青冥剑在仙魔大战中碎裂,剑骸散落人间,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
王虎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把破剑竟是上古名剑的残片,一时间竟忘了要告状的事。苏师姐站起身,看向季云墟,眼神里的冷意少了几分,多了些探究:“你叫季云墟?方才是你引动了灵潮?”
季云墟点点头,刚想说话,丹田内的灵气突然猛地一滞,紧接着,那股支撑着他的灵光竟开始消退,锈剑上的青光也渐渐暗了下去。他只觉得浑身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苏师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指尖触到他手腕时,脸色微微一变:“你的经脉……竟有多处淤塞,还被人下过暗劲?”
季云墟心里一震,他一直以为自己引气入体困难是因为资质差,却没想过是被人下了暗劲。他想起这三年来,王虎等人时常找他麻烦,有好几次被踹中丹田,当时只觉得疼,事后也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些踹击恐怕不是简单的欺凌。
王虎见苏师姐注意到季云墟的经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慌忙辩解:“苏师姐,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资质差,练剑练岔了气……”
“是不是你做的,去执法堂一查便知。”苏师姐冷冷地打断他,转头看向季云墟,“这青冥剑残片认你为主,你与它有缘。今日之事我会禀明长老,你且先随我回内门,你的经脉需要好生调理,若再拖延,恐怕会影响日后修炼。”
季云墟握着那半截锈剑,感受着丹田内残留的灵气,又看了看苏师姐认真的眼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三年来的隐忍、委屈,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意义。他知道,跟着苏师姐回内门,或许会面临更多的未知和挑战,但他更知道,这是他离开断云峰,真正踏上修仙路的第一步。
风渐渐小了,云海也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半截锈剑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青光,像是在诉说着上古的传说,也像是在预示着,属于季云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跟着苏师姐转身,走过王虎身边时,王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恐惧和不甘。季云墟没有看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锈剑,脚步坚定地朝着山道走去。阳光穿透乌云,洒在他的身上,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在这一刻竟也染上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