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一则怪谈自京郊乱葬岗悄然传开，如野火般迅速蔓延至街头巷尾。
有胆大的樵夫信誓旦旦地对人说，曾连续几夜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孤零零地跪在那新添的孤坟前，夜半时分点燃三炷清香，风中隐约传来如泣如诉的哭声，声声皆是沉冤难雪的悲鸣。
那红衣在夜色里飘忽不定，活像从地府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流言蜚语穿过重重宫门，最终传入了东宫。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褚凌霄的侧影投射在明黄的墙壁上，显得阴沉而修长。
听着内侍的禀报，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脸上毫无波澜，唯有眼底的墨色愈发深沉。
他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夏云莳”这三个字，却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深深扎在他心底。
他绝不允许这个女人，哪怕是死了，也成为京中百姓口中撼动他储君之位的冤魂。
“掘坟，验尸。”褚凌霄冷冷吐出四个字，不带一丝情感。
命令当即下达。
然而，当禁军挖开那座孤坟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棺木之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堆散发着焦糊味的灰烬，以及几缕烧得只剩残片的布料。
冯德全连滚带爬地回到东宫，跪在褚凌霄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殿下，验过了……确系焚尽，烧得极为彻底，连、连牙骨都被人磨成了粉末，掺入了石灰之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呈上一个黑漆木盒，里面装着的，便是那堆被仔细收敛起来的灰烬。
褚凌霄凝视着那盒灰烬，仿佛要透过它看清那个女人临死前决绝而又轻蔑的眼神。
沉默了许久，久到殿内的烛火都“噼啪”爆了一下。
最终，挥了挥手，语气平静得可怕：“将此物供于东宫佛堂。她若真能化作厉鬼，孤便让她日日夜夜看着，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坐上那至尊之位。”
就在东宫下令掘坟的同一夜，与皇城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的城南贫民窟，一间四面漏风的陋屋里，昏黄的油灯映照出两个女子的身影。
夏云莳手持一把锋利的短剪，进行最后一次易容。
她毫不留情地剪去那如瀑般的青丝，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短发，勉强盖住耳朵。
接着，又用一种气味刺鼻的药水，将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涂抹成蜡黄粗糙的模样，又用一根极细的银针，蘸着特制的药膏，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眉骨轮廓，让原本英气逼人的眉眼变得平庸而不起眼。
“记住，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夏家嫡女夏云莳。我叫阿莳，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自幼在市井长大，曾在赌坊做过记账先生，因精于算计，对棋局推演一道颇有心得。”夏云莳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构建一个全新的血肉之躯。
看着铜镜中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沉静如水，深处却藏着不曾磨灭的锋芒，如淬了火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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