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

*

冰冷的自来水顺着指尖滴落，虞薇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嘴唇干裂起皮，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

一定是太累了。

悲伤过度，加上几天没好好休息，才会产生那样荒诞的幻觉。

张桂源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怎么会入梦。

戒指又怎么会发光。

至于王橹杰…

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体贴帮过他们许多忙的邻居弟弟，又怎么会…

纷乱的思绪让她头痛欲裂。她需要做点什么，需要一点能让她感觉靠近张桂源的事情。

对，花。

张桂源喜欢白色的百合。

这个念头像一根浮木，让她在混乱的思绪中暂时抓到了方向。

她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米白色高领毛衣，长裤，将自己包裹起来，拿起钱包和钥匙，离开了家。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街道上车水马龙。

虞薇裹紧毛衣，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着。

阳光落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层厚重的阴霾和挥之不去的疲惫。

周围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她像一缕游魂，凭着本能走向那家熟悉的花店。

推开店门，风铃叮当作响。

·“欢迎光…”

店员的招呼在看到虞薇时顿住了，脸上职业化的笑容迅速被同情取代。

·“啊…是虞小姐…您节哀。”

虞薇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

她目光有些涣散地在店内搜寻，最终落在了那片纯白上。

百合特有的、浓郁而略带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她走过去，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地想要拿起一束开得正盛的。

王橹杰“嫂子？”

是王橹杰。

王橹杰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

小麦色的脸上，那点惯常的笑意被深深的担忧取代。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休闲外套，微微低着头，栗色的发丝垂在额前，上扬的眼尾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王橹杰“你还好吗？脸色怎么这么白？”

他的目光仔细地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眉头紧锁着。

王橹杰“出来买东西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虞薇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真切担忧的脸，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张桂源警告的声音和那张纸条上的字迹。

两种截然相反的认知在她混沌的意识里冲撞，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虞薇“买花。”

虞薇“去看他。”

再次提到丈夫的名字，虞薇只觉得心底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王橹杰“嫂子是要买这个吗？”

王橹杰将托稳的百合轻轻递到她面前，动作自然。

王橹杰“这束开得正好。”

王橹杰“我来拿着吧？”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她身侧，为她挡开了旁边花架上垂下的枝叶，形成一种无形的保护圈。

那束洁白的百合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纯净。

虞薇看着那束花，又看看王橹杰脸上毫不作伪的关心，心底那点因噩梦和纸条生出的疑窦，在巨大的悲伤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下，显得那么脆弱而不真实。

也许真是她想多了。

他只是关心她？就像张桂源还在时那样？

虞薇“谢谢。”

虞薇低低地说了一声，伸出手，指尖有些迟疑地再次握住了花束。

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王橹杰“嫂子跟我客气什么。”

王橹杰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王橹杰“桂源哥以前总说我力气大，能帮上点忙就好。”

他适时地提起张桂源，语气里带着怀念和沉重，恰到好处地戳中了虞薇最脆弱的地方。

虞薇的眼眶瞬间又红了，抱着花束的手指微微收紧。

是啊，王橹杰以前也经常这样帮忙的。

张桂源总夸他懂事勤快。

也许，他只是延续了那份习惯性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