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出现，像一道明亮却刺眼的光，瞬间驱散了昨夜雨声中好不容易滋生出的那点温情。
林小鹿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穿着得体、笑容自信的女人，感觉自己身上那件还残留着师兄体温的外套，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
王楚钦的目光从苏晚晴脸上扫过，又几不可察地，朝林小鹿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是一瞬，快得像错觉。
“好。”他回答，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训练结束后我联系你。”
一个“好”字，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林小鹿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冰冷的涟漪。
昨晚的陪伴，雨夜的安慰，那些让她心跳失序的温柔，原来都只是师兄对一个普通小师妹的寻常关照。而苏晚晴，才是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谈论工作，共进午餐的人。
一股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像藤蔓一样从心底最深处悄然蔓延，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天的训练，林小鹿完全不在状态。
她的眼睛像装了雷达，不受控制地捕捉着王楚钦的一举一动。他去和队医说话，她会下意识地去看队医是男是女；女队的陈梦师姐笑着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来道了谢，她的心里就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疼。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他和苏晚晴的午餐会聊些什么？他会像对自己一样，话那么少吗？还是说，在漂亮又健谈的苏记者面前，他也会变得不一样？
这些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神不宁。
“啪。”一个简单的回球，她直接打下了网。
“小鹿！专注点！”负责带她的王助教在场边喊道，眉头紧锁。
林小鹿咬了咬唇，对自己说了声“对不起”，可越是想集中精神，脑子里的画面就越是挥之不去。她的脚步开始混乱，击球的节奏也完全被打乱，失误一个接着一个。
训练间歇，所有人都去休息喝水，只有她还固执地站在球台前，捡起散落一地的乒乓球，一遍遍地练习着挥拍动作，仿佛想用这种机械的重复来驱散心里的烦躁。
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今天怎么了？”
王楚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毛巾，眉心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林小鹿的心猛地一跳，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小孩。她慌忙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闷闷的：“没……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是吗？”他的声音很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因为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
林小鹿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他是在说她那个大胆的问题吗？他是不是觉得她不知好歹，所以今天才故意疏远她，答应和苏记者吃饭？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羞愤而泛起一层水光，声音都有些变调：“不是！跟你没关系！我就是状态不好！”
她说完，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重，也太冲。
果然，王楚钦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开了。
看着他沉默离去的背影，林小鹿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酸又胀，难受得厉害。她气自己沉不住气，也气他为什么不懂。
满腔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怒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恰好此时，多球训练的机器“砰”地一下，又吐出了一个球。
那颗白色的，小小的球，仿佛成了她所有情绪的宣泄口。林小鹿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后撤，腰腹发力，手臂舒展到了极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球抽了回去！
“砰！！！”
一声清脆到近乎炸裂的爆响，在训练馆里回荡。
那颗乒乓球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怒意，以一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狠狠地砸在了对面的球台上，然后“嗖”地一下弹飞，撞在远处的挡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训练馆，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着这边。就连正在指导其他队员的肖教练，也闻声望了过来。
林小鹿还保持着挥拍的姿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臂因为瞬间的爆发力而微微颤抖。她自己也愣住了，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球是自己打出来的。
王楚钦站在不远处，也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他知道她有天赋，有灵气，却从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如此惊人的爆发力。那股力量，不是纯粹的技术，而是被某种强烈情绪点燃的火焰。
场边的球速测试仪上，一个数字清晰地跳动着，引来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是她职业生涯以来，打出的最快的一个球。
肖教练推了推眼镜，缓缓地走了过来。他没有看林小鹿，而是盯着那个惊人的数字看了许久，脸上看不出喜怒。
就在林小鹿以为自己要因为情绪失控而被严厉批评时，肖教练却转过头，对身边的王助教沉声说道：
“下个月的世青赛，女单的名额，把林小鹿的名字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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