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还没还清，怎么敢死

萧秋水停在几步之外，面无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你还没死。”

柳随风艰难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债还没还清，怎么敢死。”

萧秋水心头火起，一步跨到床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声音冷硬：“柳随风，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什么债？你欠我萧家的，只有血债！你以为这样捅自己一刀，就能一笔勾销吗？！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带着积压了三年的痛与怒。

柳随风被他眼中的恨意刺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痛楚和绝望。“血债自然要用血来偿.”他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似乎耗费极大的力气，“那一指若能让你信我半分，死也值得.”

“信你？信你什么？”萧秋水冷笑，“信你不是来杀人的？信你是来还债的？柳随风，你当我还是前世那个任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吗？”

“不！不是！”柳随风情绪激动起来，猛地咳嗽起来，鲜血再次染红了他苍白的唇。他死死抓住萧秋水的手腕，力道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执拗，“秋水你听我说.前世.我……”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是翻江倒海般的痛苦：“我错了..大错特错..报仇..根本没有带来任何快意..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悔恨…….”

“看到你倒在那里.眼里的光彻底熄灭..我才发现我早就..”他哽咽了一下，声音破碎不堪，“我早就爱上了你，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萧秋水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荒谬！”萧秋水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柳随风，你的爱就是杀光我所有至亲？你的爱就是让我生不如死？这种爱，我萧秋水承受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柳随风痛苦地闭上眼，泪水终于从他眼角滑落，没入鬓角，“所以我回来了。秋水，我也回来了，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他睁开眼，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晰映出萧秋水震惊的脸：“这一世，我从未想过再伤萧家一分

一毫！我只想守着你，护着你。弥补我前世犯下的罪孽。”

“那日我去找你，只是想看看你。告诉你我的

心意，哪怕你恨我厌我，我也认了。可我没想到，你竟也.”他声音颤抖得厉害，“你竟也记得前世，那般恨我。”

“所以我只能等到这一天。我知道你定然严阵以待，认定我会来杀人，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你证明，我此心绝非虚妄。”

“若你不信，我此刻便可再.”他说着，竟又挣扎着抬起颤抖的手，似乎还想指向自己的伤。

“够了！”萧秋水厉声打断他，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腕，阻止他自残的动作。他看着柳随风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几乎将他自身也焚烧殆尽的痛苦和悔恨，看着那不断涌出的、温热的眼泪，筑起的心防终于彻底崩塌。

恨意依旧在，痛苦依旧在。

可那恨里，掺杂了无法言喻的震动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酸楚。

若柳随风也是重生，若他带着同样的记忆，却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近乎自毁的道路.

那前世冰冷的杀戮背后，是否真的隐藏着他从未察觉的、扭曲而绝望的情感？

“你.”萧秋水的声音干涩，“你为何不早说。”

“我说了你会信吗？”柳随风凄然一笑，“在前世那般之后，在你那般恨我之下，除了用命来赌。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你肯听我说一句话，让你肯看我一眼。”

萧秋水沉默了。

是的，他不会信。在柳随风自戕之前，任何解释在他听来都只会是虚伪的狡辩。

他看着柳随风虚弱不堪的脸，看着那几乎洞穿心脏的恐怖伤口，再回想前世最后，对方那冰冷眼神深处，是否真的有一丝被他忽略了的、同样深刻的绝望？

复杂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他三年来的认知。恨意仍在翻腾，却不再纯粹，里面搅入了震惊、迷茫、甚至是一丝荒谬的怜悯。

他依旧无法轻易原凉，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那一指，那用生命做赌注的疯狂证明，确实凿穿了他坚硬的恨意，露出了其下未曾完全死寂的柔软。

他缓缓松开了抓着柳随风手腕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地，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白绢，递到他面前。

“先把血擦干净。”他别开视线，声音依旧有些冷硬，却不再是纯粹的憎恶，“你的债没那么容易还清，留着你的命慢慢还。”

柳随风怔怔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绢帕，又缓缓抬眸，看向萧秋水那紧绷却不再杀意凛冽的侧脸。

巨大的、几乎不敢置信的狂喜和酸楚瞬间淹没了他。他颤抖地接过那方白绢，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攥住了救命的浮木。

“好”他哽咽着，一字一句，郑重如同起誓，“用我余生.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