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萧府却被一阵急促尖锐的哨箭声和兵器交击的厉响骤然撕裂！

敌袭！

而且听动静，来者绝非寻常毛贼，攻势凌厉迅猛，直扑内院！

萧秋水瞬间惊醒，抓过床头的长剑，眸中寒光凛冽，如同出鞘的利刃。他疾步冲出房门，只见庭院中火把乱晃，人影翻飞，己方护卫正与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激烈缠斗。对方武功路数诡异狠辣，配合默契，萧家护卫虽拼死抵抗，却已显颓势，不断有人受伤倒地。

“保护老爷夫人！”萧秋水厉声喝道，身形如电，瞬间加入战团。剑光乍起，如蛟龙出海，立刻将两名逼近父母院落的黑衣人逼退。

然而黑衣人数量众多，且显然早有预谋，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更有几人试图绕过主战场，直奔后方厢房区域——那里除了女眷，还住着重伤未愈的柳随风！

萧秋水心头一紧，剑势更疾，却被两名使奇门兵刃的黑衣人死死缠住，一时脱身不得。他眼角余光瞥见一名黑衣人已然突破防线，手中淬毒的短刃直劈向一名惊慌失措的侍女，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厢房破窗而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是柳随风！

他脸色在火光下白得吓人，唇边甚至带着未擦净的血沫，显然是从极度虚弱中强行催谷提起。左胸处的白色纱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鲜红浸透、蔓延，恐怖异常！

他根本没用任何兵器，只是并指如刀，精准无比地切在那黑衣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黑衣人的惨嚎，短刃当啷落地。

但柳随风自己也因这剧烈动作和强行运功而猛地一个踉跄，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身体摇摇欲坠。

“柳五？！”那被击退的黑衣人惊疑不定地失声叫道，似乎认出了他，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柳随风却根本不答话，甚至不看那人。他眼中只有那险些丧命的侍女和周围逼来的危险。他猛地咬破舌尖，借助剧痛强行稳住身形，身形晃动间，竟是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用身体撞开另一名试图偷袭家丁的黑衣人，同时反手一记凌厉手刀，直劈对方颈侧！

他的招式狠辣依旧，却全然没有了前世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优雅，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搏命！每一次出手都牵动着他致命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他胸前涌出，将他青色的衣衫染成一片骇人的深赭。

他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一点生命烛火，只为挡在那些陌生的、与他毫无关系的萧家人面前。

“拦住他！他伤重快不行了！”有黑衣人厉声喊道，攻势更加凶猛地向柳随风集中而去。

柳随风瞬间陷入重围，险象环生。他呼吸急促得如同破风箱，每一次格挡都显得异常艰难，脸色白得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开来。但他却死死守着那一片区域，没有后退一步！

萧秋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柳随风那不要命般的扑出，看到他那瞬间被血染红的胸膛，看到他那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固执地挡在危险前面的身影。

尤其是当一名黑衣人的刀尖险些划破一名小厮的喉咙，而柳随风竟直接用自己重伤的肩膀撞开那小厮，硬生生用身体扛下那一记划伤时——萧秋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那不是苦肉计！没有任何苦肉计会用这种随时可能真正丧命的方式！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摒弃了所有算计和自保的反应！

“找死！”萧秋水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厉芒，一直被纠缠的怒火与焦躁彻底爆发！他剑势骤然一变，不再保留，如同疯虎出柙，凌厉无匹的剑气瞬间将面前两名黑衣人强行劈开！

他身影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柳随风身侧，长剑一荡，格开几乎要劈中柳随风头顶的刀锋！

“谁准你出来的！”萧秋水的声音因愤怒和后怕而嘶哑，他一把抓住柳随风几乎软倒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和黏腻的湿热——全是血！

柳随风靠在他手臂上，剧烈地喘息着，连站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却还试图推开他：“…别管我…他们…目标是…”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血涌出。

萧秋水不再多言，将他猛地往身后一护，长剑舞出一片光幕，将攻来的黑衣人尽数挡下！他的剑法从未如此狠戾暴烈，每一招都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接下来的战斗变得毫无悬念。萧秋水彻底爆发，加之府中援兵不断赶到，黑衣人很快死的死，逃的逃。

当最后一名黑衣人被斩杀于剑下时，庭院中一片狼藉，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萧秋水还剑入鞘，第一时间转身看向身后的柳随风。

那人已经连站立都无法维持，全靠扶着旁边断裂的栏杆，身体不住地颤抖。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面容，只有不断滴落在地的鲜血和那急促得吓人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他左胸处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几乎染红了他整个前半身，看上去触目惊心。

萧秋水几步上前，伸手想要扶他。

柳随风却像是受惊般，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唇瓣被鲜血染得嫣红，眼底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杀意和一丝茫然的惊惶。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萧秋水的手，声音微弱而破碎：“…别…脏…”

萧秋水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柳随风那避如蛇蝎的反应，看着他那几乎流尽了鲜血的惨状，看着他那句“别脏”，再回想他刚才不顾一切扑出来挡刀的身影…

一股极其复杂的、汹涌的情绪猛地冲上萧秋水的心头，堵得他喉咙发紧，太阳穴突突直跳。

恨吗？

依旧恨。

那血海深仇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

眼前这个为了护着他家人而差点流干血、连触碰都不敢的人…真的和前世那个冷血屠夫…完全是同一个人吗？

那坚冰筑就的高墙，在这一夜，被柳随风用几乎自我毁灭的方式，狠狠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裂痕蔓延，冰屑纷飞。

萧秋水猛地收回手，别开视线，声音冷硬得近乎粗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闭嘴！撑住！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他不再看柳随风反应，朝着匆匆赶来的大夫和护卫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抬回去！用最好的药！救不活他，你们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