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水果黄瓜上架那天陈念特意早早就去了大棚。刚摘的黄瓜带着晨露顶花还新鲜绿得发亮比普通黄瓜短半截圆滚滚的像个小胖墩。他装了两筐放在合作社门口挂块木牌写着“水果黄瓜尝鲜价五块一斤”。

第一个来买的是王大娘她提着篮子凑过来捏了根黄瓜在手里掂量：“这黄瓜咋这么短？能好吃不？”陈念笑着递过去一根：“大娘您尝尝不用洗刚摘的干净。”王大娘咬了一小口脆生生的汁水溅出来她眼睛一亮：“嘿还真甜！比水果还爽口给我来三斤。”

没过多久来买菜的人就排起了队。有个开小超市的老板直接包了半筐：“这玩意儿看着就稀罕放超市准好卖。”陈阳蹲在边上数钱手里的零钱叮当作响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念念这黄瓜比紫生菜挣得还快。”陈念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刚开始等名气传开了订单能更多。”

小伟放了学还来帮忙记账本上的数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一笔没差。有回算错了五毛钱他非哭着要自己垫上陈念笑着揉他头发：“没事下次仔细点就行。”小伟吸着鼻子把钱塞进钱箱：“念哥说过做生意得实在。”

入夏的时候水果黄瓜成了合作社的招牌。陈念又在旁边辟了块地试种了樱桃萝卜红皮白心咬起来嘎嘣脆。他学城里人搞了个“自助采摘”让客人自己进棚摘按斤算钱比直接买贵一块反倒更招人。

周末的时候城里来的车能排到村口。有对年轻夫妇带着孩子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蹲在地里扒拉叶子找萝卜裤腿沾了泥也不管。她妈喊她：“别弄脏衣服！”小姑娘举着刚拔的萝卜喊：“妈妈你看这个红！”陈阳蹲在边上看想起陈念小时候也爱这么玩泥猴似的回家苏晓冉总得念叨半天。

苏晓冉在采摘区搭了个凉棚摆上桌子板凳煮了绿豆汤给客人喝。有个常客是中学老师总带着学生来体验说：“让城里孩子见见庄稼咋长的比在课本上学有用。”苏晓冉给他们端汤：“不够再添管够。”

樱桃萝卜收完陈念又种了贝贝南瓜。这南瓜长得小拳头大小皮是深绿色带花纹蒸熟了面乎乎的甜得发糯。他先摘了几个给王大娘送去王大娘蒸了个尝第二天就来问：“念念这南瓜啥时候卖？我要给孙子多存点。”

陈念算着日子等南瓜长到八成熟就联系了面包房。老板来看了货当场订了五十斤：“做南瓜面包正合适颜色好看味儿还纯。”陈阳帮着装筐嘀咕：“这玩意儿长得不起眼倒挺抢手。”陈念笑着说：“现在人就爱这口‘小而精’不图量大图个新鲜。”

入秋前合作社添了辆货车。以前送货靠三轮走远了费劲现在有了货车能直接送到城里的超市。陈念雇了个司机是村里的年轻人叫二柱子开了几年车手脚麻利。第一天送货陈阳跟着去的回来直夸：“二柱子这孩子靠谱装卸货仔细路上也稳当。”

苏晓冉把合作社的账目理得更细了谁种了多少收了多少卖了多少钱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每月贴在公示栏。有回算账差了二十块她愣是翻了三天记录最后在一堆收据里找到了漏记的一笔才算踏实。陈念说：“娘差不多就行。”苏晓冉瞪他：“差一分都不行大家伙儿信咱咱就得对得起这份信。”

秋收忙的时候陈念又引进了个新东西——拇指西瓜。这瓜比拇指大点绿皮带花纹切开里面是红色的籽咬着酸甜。他种得不多就几畦想着先试试水。结果一上架就被抢光有个小姑娘买了一串举着拍照：“跟玩具似的舍不得吃。”

陈阳蹲在地里看剩下的瓜藤犯嘀咕：“这玩意儿籽比肉多咋还这么多人买？”陈念摘了个擦了擦塞嘴里：“吃的就是个新鲜。您看这就叫‘稀奇货’偶尔种点换个花样。”

冬天来得快第一场霜落下来的时候合作社的大棚里照样暖和。贝贝南瓜还在陆续收陈念又育了西兰花的苗。这苗娇贵得控温他在棚里装了温度计早上看一遍中午看一遍晚上临睡前还得去瞅两眼。苏晓冉笑话他：“比看孩子还上心。”陈念嘿嘿笑：“这苗冻着了就完了一季心血呢。”

王大娘的孙子放寒假总来大棚玩跟在陈念屁股后面：“念哥这小苗能长多大？”陈念比划着：“能长这么大跟小树似的开的花是黄色的。”小孩眼睛瞪得溜圆：“比我还高？”“比你高多了。”陈念拍拍他的头“等开春长起来带你摘。”

年底算账合作社的分红比去年又多了三成。陈念跟陈阳商量：“今年给大家伙儿多发点年货吧除了油和面再加袋大米。”陈阳点头：“该发都辛苦了一年。”发年货那天合作社院里堆得跟小山似的村民们领了东西嘴里直念叨：“跟着合作社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有户新加入的人家男人以前在外打工今年回来种了两棚贝贝南瓜挣了不少领年货的时候给陈念递了袋花生：“念念多亏你带咱干不然哪能有这好日子。”陈念把花生推回去：“这是大家伙儿一起干出来的该谢就谢咱这地肯出力就有收成。”

除夕夜合作社的人又聚在活动中心吃饭。锣鼓队敲得更欢了有小孩举着灯笼跑笑声能传半条街。陈阳喝了点酒脸红红的拉着老王唠：“你看咱这大棚一年比一年像样。我年轻时候哪敢想冬天也能种出新鲜菜还能卖这么多钱。”老王点头：“可不是嘛以前冬天就靠白菜萝卜过冬现在啥没有？这都是念念的功劳。”

陈念端着酒杯走过来给陈阳和老王都满上：“爹王叔别光说我没有大家伙儿帮衬我一个人也干不成。新的一年咱再上两棚草莓弄个奶油草莓听说城里人爱吃这个。”大家都鼓掌喊声震得窗户纸嗡嗡响。

苏晓冉在厨房忙着煮饺子听见外面热闹笑着跟帮忙的妇女说：“你看这光景多好。”妇女们应和：“可不是嘛以前哪见过这么红火的年。”

饺子煮好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混着外面的鞭炮声、锣鼓声、笑声裹成一团暖烘烘的气把整个村子都泡在里面。陈阳咬了口饺子韭菜鸡蛋馅的香得他眯起眼。他知道这日子就像大棚里的菜只要肯下力气侍弄就准能长出新模样一茬接一茬永远有盼头。

开春后奶油草莓的苗如期种下。陈念在棚里搭了架子让藤蔓顺着爬这样结的果能晒着太阳颜色更红。小伟周末来帮忙疏花问：“念哥这草莓能比拇指西瓜还贵不？”陈念笑着说：“等熟了就知道了。”

阳光透过大棚的塑料膜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新抽的草莓藤上也照在陈阳蹲在地里拔草的背影上。他动作慢了些腰也不如以前直但手里的活儿没停拔得仔细。苏晓冉拎着水壶过来：“歇会儿吧喝口水。”陈阳直起身捶了捶腰看着远处忙碌的人群嘴角咧开个笑：“歇啥这苗长得旺看着就高兴。”

日子就这么往前挪不慌不忙的像大棚里缓缓流淌的水润着土也润着每个人的心。谁也说不准明年会种点啥新东西但大家都信只要这地还在这股子往前奔的劲儿还在就总有新的好日子等着他们一茬茬地摘一茬茬地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