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府的宴饮持续到深夜。丝竹喧嚣,觥筹交错,边柔却像一尊失了魂的木偶,僵坐在席间。朴灿烈那声关切的问候,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针刺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她知道了
这场盛宴,于她而言,无异于一场公开的凌迟。她看着父亲与其他宾客围着朴灿烈,谄媚祝贺,而那位新科状元应对自如,言笑晏晏,偶尔投向她的目光,却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嘲弄
宴席终散,宾客尽欢而去。边府终于沉寂下来,只剩下满院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肉气息
边柔没有回房。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寂静的回廊下,夜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寒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清晰,一步步靠近

她猛地回头
朴灿烈站在几步开外,已然褪去了那身刺目的状元红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神情淡漠,再无方才宴席上的半分温和
朴灿烈边小姐,还未歇息?
他开口,声音比夜风更冷
边柔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镇定
边柔我在等你
朴灿烈哦?
他眉梢微挑,似是意外,又似是了然
朴灿烈小姐有何指教?
边柔指教吗?
边柔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股悲愤猛地冲上心头,击溃了最后一丝伪装
边柔到现在,你还在伪装什么呢…
边柔濮阳……,我觉得我该怎么叫你,朴灿烈?
边柔还是……濮阳公子?
朴灿烈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积压了太久的冰冷,缓缓自眼底弥漫开来
朴灿烈你果然都知道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他承认了!如此轻易!如此……冷酷!
边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边柔为什么?你接近边家,接受资助,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今天?
朴灿烈不然呢?
他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他眼底深切的恨意
朴灿烈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对害得我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仇人之女,心存感激?甚至……产生情愫?
“仇人之女”四个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边柔的心脏。她踉跄一下,扶住了身旁的廊柱
边柔那些……都是我父亲做的!我并不知道……
她试图辩解,声音却虚弱不堪
朴灿烈不知道?
他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刻骨的嘲讽
朴灿烈边小姐,你用着边家沾满我濮阳家鲜血的银钱,享受着边家踩着我濮阳家尸骨堆砌的富贵,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就能抹杀一切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寸寸刮过她的脸
朴灿烈你资助我时,可曾想过那些银钱原本属于谁?你嘘寒问暖时,可曾想过我冬日挨冻、夏日苦读时,我濮阳家的冤魂在何处瑟瑟发抖?!你边家今日的每一分荣耀,都浸透着我濮阳家的血泪!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烙铁,狠狠烫在边柔的心上。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边柔所以……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感激,你的勤勉,甚至你……
她声音颤抖,几乎说不下去
边柔你对我偶尔流露的那一点点……都是演给我看的?
朴灿烈眼神深处似乎极快地波动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浓重的恨意覆盖。他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个是冰冷刺骨,一个是破碎紊乱
朴灿烈演戏?
他低头,逼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森寒
朴灿烈若不如此,怎能让你边家毫无防备?怎能让你那位好父亲对我倾囊相助,助我直上青云,最终……将你们彻底踩在脚下?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惨白的脸颊,却又在最后一刻嫌恶地收回,仿佛碰触什么污秽之物
朴灿烈边柔,你问我为什么?那我告诉你,就因为你是边承康的女儿!你身上流着边家的血!这就是原罪!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决绝
朴灿烈你们边家欠下的债,必须血偿。你……也不例外
话音落下,如同最终判决
边柔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廊柱滑倒在地,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哽咽
原来如此
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
她所以为的善意,所以为的微妙情愫,所以为的任务目标……全是假的
她只是他复仇棋局上,一颗最好用的棋子,一个用来彻底击垮边家的……工具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朴灿烈站在原地,背影挺拔却僵硬。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着蜷缩在地、颤抖不止的边柔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空气中只剩下她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
良久,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情绪已被冻结成坚冰
他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如铁,掷地有声
朴灿烈做好准备吧,边小姐
朴灿烈游戏的最后一局,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