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及第的狂喜,如同盛夏的暴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匆促。边府门前的车马渐渐稀疏,只剩下匾额上新挂的红绸,在风中招摇,提醒着过往的辉煌。
边柔的心,却像被那场暴雨浇透,一片湿冷的沉寂。朴灿烈那封措辞冰冷的信,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日夜不得安宁。
“恩情谨记”?
“面陈?”
她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越嚼越觉得齿冷。这不像报喜,更像是一份……冷静自持的账单,只待他归来,便要一一清算
系统任务目标已完成,任务者情绪波动异常,建议稳定心绪,等待后续剧情触发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似乎对她停滞不前的状态感到不满
等待?边柔扯了扯嘴角,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开始行动,借口整理旧物,她钻进了边家尘封多年的书房库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李嬷嬷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
李嬷嬷小姐,在里头脏的很,您想找什么,吩咐老奴就是了
边柔没什么,随便看看
边柔的手指拂过落满灰尘的书架,目光锐利的扫过那些发黄的书册和卷宗
边柔嬷嬷,咱们家……什么时候发迹的?
李嬷嬷愣了一下
李嬷嬷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老爷年轻时走南闯北,辛苦攒下的家业……
边柔我是说,在临安府站稳脚跟、成为数一数二的富户
边柔打断她,抽出一本厚厚的旧账册,随意翻动着
李嬷嬷那……大概是永和初年吧?
李嬷嬷眼神有些闪烁
李嬷嬷那会儿老爷抓住了好几次好机会,生意就越做越大了
边柔的心微微一沉。她状似无意的追问
边柔哦?那时临安府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好像听钱夫人提前过,什么濮阳家?
“哐当--”李嬷嬷手中拿着的鸡毛掸子掉在了地上,她脸色瞬间白了白,慌忙弯腰去捡,声音都有些发颤
李嬷嬷没、没什么大事,那都是些倒霉事 小姐快别问了,不吉利
边柔停下动作,看着李嬷嬷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的疑窦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她不再逼问,只是沉默地继续翻找。
在一堆废弃的旧信札和契约底下,她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小叶紫檀木盒。盒子很旧,边角有磨损的痕迹
边柔嬷嬷,这盒子……
李嬷嬷看了一眼,脸色更白了,几乎是扑过来想拿走
李嬷嬷哎呀,这都是些没用的老东西了,老爷早不让动了!小姐,咱们出去吧,这里灰大
边柔却避开了她的手,盯着那把小小的铜锁
边柔钥匙呢?
李嬷嬷最终没能拗过边柔,或者说,没能拗过边柔眼中那种从未有过的、执拗而冰冷的神情。她哆哆嗦嗦地从一串旧钥匙里找出一把几乎生锈的,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扭过头,悄悄抹了把眼泪。
边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盒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封字迹潦草的信,和一份……陈旧发黄的状子副本
信是边承康年轻时与一个陌生人的通信,言辞隐晦,却频频提到“京中贵人”、“那件事务必干净利落”、“濮阳氏挡路,休怪我等无情”……落款日期,正是永和元年!
而那份状子,赫然是当年指控濮阳家科场舞弊的状告副本!末尾,有几个模糊不清的指印和……一个边承康年轻时的私章印记!虽然微小,却清晰可辨!
轰隆一声——
边柔只觉得耳边一阵雷鸣,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扬起一片灰尘。
她全明白了。
为什么系统警告她不要深究。
为什么系统警告她不要深究。为什么母亲和嬷嬷讳莫如深。
为什么母亲和嬷嬷讳莫如深。为什么朴灿烈的眼神总是冰冷带着恨。

为什么他接受资助却疏离。
为什么他“幸不辱命”……
那不是恩情,是债!
那不是投资,是赎罪!
那不是状元郎,是……索命的阎罗!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系统警告!警告!任务者触及世界核心恩怨,严重偏离剧情安全模式!立即停止探究!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却再也无法阻止她。
就在边柔浑身冰冷,几乎无法站稳时,门外传来丫鬟欣喜的通报声
万能龙套(女)小姐!小姐!状元公回来了!仪仗已经进城了!老爷让您快去前厅!
他回来了
在她刚刚窥见这血淋淋的真相的时刻,他回来了
边柔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她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塞回盒子,锁好,推回原处,仿佛那样就能掩盖住刚刚发现的一切
她扶着书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身体的颤抖,整理好微乱的鬓发和衣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

前厅里,已是欢声笑语。边承康和夫人满面春风,下人们个个喜气洋洋
边柔走到厅门边,停下脚步。
只见庭院中,那人穿着一身绯红夺目的状元袍,身披彩绸,帽插宫花。比离开时更清瘦了些,面容被官帽的阴影遮住一半,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
他被一众官员和乡绅簇拥着,正与边承康寒暄
朴灿烈世伯,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康健?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和亲切,与那封信的冰冷判若两人。
边承康好好好!托贤侄的福!贤侄如今贵为状元,真是光宗耀祖,我边家也与有荣焉啊!
边承康笑得合不拢嘴
朴灿烈微微颔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厅内,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阴影里的边柔。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那里面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极淡的、几乎被完美掩饰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仿佛早就知道她会站在那里。
仿佛早就知道她……知道了什么。
朴灿烈边小姐
他颔首致意,语气礼貌而疏远,如同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世交之女
朴灿烈别来无恙
边柔只觉得那笑容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她的心口
狠狠扎进她的心口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满堂的喜庆和恭贺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只有他那个冰冷的笑容,和他看似关切的询问,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让她如坠冰窟。
朴灿烈小姐似乎脸色不太好?
他微微蹙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朴灿烈可是近日……太过于操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