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临安府的柳枝抽了新芽，暖风裹挟着花香，却吹不散边柔心头的滞闷。
京城遥远，消息传递缓慢且零碎。朴灿烈离去的头一个月，尚有一两封报平安的信经由边家商队捎回，字迹工整，措辞客气，一如他本人，透着礼貌的疏离。信中提到京中院落妥帖，谢过边世伯打点；提及拜会了李侍郎，对方颇为关照；最后例行公事般问候边老爷、夫人及小姐安好
边柔提笔，却不知如何回复。写“安心读书”？显得空洞。写“家中一切皆好”？又觉虚伪。最终只让平安回了封格式化的信，附上又一笔银票
之后，信便断了
边府花厅，春茶氤氲着热气。边承康心情颇佳，正与来访的钱掌柜对弈
万能龙套听说京中会试已毕，就等着放榜了
钱掌柜落下一子，状似无意道
万能龙套边老爷，您那位未来的乘龙快婿，此番怕是十拿九稳了吧
边承康捋须，掩不住得意
边承康灿烈才学是有的，至于结果，且看天意吧
话虽如此，眉梢眼角的喜色却藏不住
万能龙套要我说，边老爷您好眼光！早早下了重注。这朴解元若真高中，您边家可是……
钱掌柜比了个大拇指，未尽之语满是艳羡
边柔坐在一旁绣着帕子，针尖却几次险些扎到手指。父亲和这些生意场上的伙伴，谈论朴灿烈时，与谈论一桩利润丰厚的买卖毫无区别。这让她感到一阵无端的烦躁
边柔父亲……
边柔京城路远，许久未有音讯，会不会……
她忍不住轻声打断
边承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边承康诶，柔儿多虑了。会试期间闭门苦读，考后又需四处拜会座师、同年，无暇写信也是常情。再者，有李侍郎照应，出不了岔子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喧哗，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和家仆兴奋的呼喊
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花厅，手里高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信函，激动得语无伦次
万能龙套老爷！夫人！小姐！喜报！天大的喜报！
万能龙套京城！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姑爷……朴相公他……他高中了！会员！是会员头名！
边承康手中的茶盏跌落在棋盘上，溅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
边承康你说什么？！会员？当真？！
万能龙套千真万确！报喜的人就在门外！说是殿试在即，这是提前传来的喜讯！
管家满脸红光。
整个边府瞬间沸腾了！下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边母激动地攥住边柔的手
边母我的儿！你的福气来了！会员！下一步就是状元了！
边柔被母亲拉着，耳边是震耳的喧闹，心中却一片茫然的空白。中了？会员？任务……快要完成了？
她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心跳得如此慌乱？
接下来的日子，边府门庭若市，贺喜的人络绎不绝。所有人都认定，朴灿烈状元及第已是板上钉钉，边家攀上高枝指日可待。边承康整日红光满面，应酬不断，连说话底气都足了几分
边柔却像是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喧嚣。她试图捕捉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却只感到疲惫和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又过了半个月，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喜讯，终于在一个午后，以最隆重的方式降临。
万能龙套捷报——临安府老爷朴讳灿烈，蒙皇上天恩，殿试一甲第一名，钦点状元及第——金銮殿上传胪唱，紫石街前耀门楣——
“状元！真的是状元！”人群彻底疯狂了。
边承康激动得几乎晕厥，被下人搀扶着，抖着手给出丰厚的赏钱。边母喜极而泣。
边柔站在人群之后，听着那一声声“状元”，看着父亲几乎狂喜的失态，只觉得那锣鼓声震得她心口发麻。
系统主线任务：资助目标人物考取状元，已完成。积分结算待最终剧情节点后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准时地响起。
完成了。她应该立刻感到轻松。可是，没有。
混乱中，边府的老管家挤过来，递给边柔一封密封的信
万能龙套小姐，这是随喜报一同送来的，说是状元公特意给您的
信很薄。边柔捏在手里，指尖冰凉。
她避开喧闹的人群，独自回到自己的闺房，深吸一口气，才拆开火漆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是朴灿烈那手熟悉的、风骨铮铮却又克制无比的字
朴灿烈边小姐台鉴：京中诸事已毕，皇恩浩荡，幸不辱命。感念边家昔日扶持，恩情谨记。不日将奉旨还乡，诸多事宜，面陈。灿烈顿首
公事公办的语气。甚至比从前更加疏离。“恩情谨记”？“面陈”？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公式化的冰冷，听不出丝毫金榜题名的狂喜，更没有半分对她、对边家的亲昵。仿佛只是在通知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方：项目成功了，后续事宜见面再谈
巨大的成功之后，不是欢欣，而是更深的不安。这太反常了
窗外，庆贺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边府上下沉浸在一片狂喜的沸腾之中
边柔却独自坐在窗前，手里攥着那封冰冷的信，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却暖不透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
成功了。
她完成了最艰难的任务目标。
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为什么，那“幸不辱命”四个字，读起来……
竟像是一句冰冷的——
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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