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的风光尚未散尽，冬雪遍已经悄然而至。临安府的冬日湿冷刺骨，呵气成霜
边府花厅内，暖炉烧的正旺，缺驱散不走边柔心头的寒意。父亲边承康正满面红光的与母亲商议
边承康京城居，大不易。但以灿烈如今解元的身份，断不能再住那等简陋会馆
边承康捻着胡须，语气笃定
边承康我在京中有处相熟的车马行东家，已去信打点，为他寻一处清静雅致的院落。一应开销，自然由我边家承担
边母点头附和
边母老爷考虑的是，再者，京中官场错综复杂，需得有人引路。我记得，户部李侍郎的夫人，似是老爷同乡？
边承康正是！
边承康抚掌
边承康年节礼单再加厚三成，我另修书一封与李侍郎，请他务必对灿烈多加照拂。此番恩情，待灿烈高中，我边家自有厚报
他们谈论着，规划着，仿佛朴灿烈已是边家板上钉钉的未来女婿，一项回报率极高的投资。边柔坐在一旁，沉默地剥着一颗蜜橘，指甲陷进柔软的橘皮里，带起一阵辛辣的清香。
系统任务进度更新：目标人物已获取乡试解元功名。下一步：资助其进京参加会试
系统的提示音比以往更简洁，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不宁
三日后，朴灿烈再次登门，是来辞行的。京城路远，他需得提前动身，以适应水土，拜会师长。
他依旧谦逊有礼，对边承康的安排感激不尽
朴灿烈世伯如此周全体恤，灿烈愧不敢当，唯有竭尽全力，不负世伯与小姐厚望
边承康大笑拍着他的肩
边承康贤侄何出此言！你才华横溢，金榜题名是迟早的事！我边家能略尽绵薄之力，亦是缘分！
厅内一派和乐融融。边柔坐在下首，目光落在朴灿烈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它们安静地放在膝头，过于安静了，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寒暄过后，边承康借故与夫人暂时离开，厅内只留下边柔与朴灿烈，以及侍立在不远处的丫鬟。
空气陡然静了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朴灿烈小姐……
朴灿烈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日更低沉些
朴灿烈临安至京城，山高水长……
边柔抬起眼，打断他，语气尽量平静
边柔盘缠和父亲的信，都已备好。京中院落若有不便，可让平安随你去打点
她示意丫鬟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和几封火漆封好的信函递过去
朴灿烈接过，指尖与她丫鬟的微微一触，随即分开。他没有看那些东西，目光依旧落在边柔脸上，那双墨黑的眼瞳里情绪难辨
朴灿烈小姐恩情，灿烈……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朴灿烈铭记五内
又是这句。边柔心中莫名一涩，扯了扯嘴角
边柔不必总是言谢。助你，亦是边家惜才。望你珍重自身，京城……不比临安
她话中有话，他却像是没听出，只微微颔首
朴灿烈小姐教诲的是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边柔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有很多话想问，关于那冰冷的眼神，关于那个姓濮阳的家族，但最终出口的却是
边柔何时动身？
朴灿烈明日卯时初刻，渡口登船
边柔这般早？
朴灿烈早些启程，路途便可从容些
对话干巴巴的，进行得艰难无比。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垒横亘在两人之间，所有的试探和关切都被无声地弹回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寒风凛冽。临安府最大的渡口已是人影憧憧，挑夫吆喝，旅人匆匆
边家的马车停在离渡口稍远的一棵老柳树下。边柔披着厚厚的狐裘，抱着暖炉，由李嬷嬷陪着，远远望着那艘即将启航的客船
她最终还是来了。以她的身份，本不必亲自来送。但她还是来了
朴灿烈站在船头，一身半旧的青衫，身姿挺拔如松，正与前来送行的几位同窗学子话别。晨雾朦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平安小跑着过来，低声道
万能龙套小姐，东西都安置妥了。朴相公……他只收下了银钱和荐书，那些精细点心和药材，他坚持说路上不便，婉拒了
边柔轻轻“嗯”了一声，并不意外。他总是这样，保持着一种清晰的界限。
船夫开始吆喝着收跳板。朴灿烈拱手与同窗作别，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岸邊，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辆并不起眼的边家马车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弥漫的江雾，两人的视线仿佛有瞬间的交汇
边柔的心猛地一提。
只见他抬起手，朝着马车的方向，极其郑重地，深深作了一揖
动作标准，姿态谦恭，是学子对资助者最大的谢礼
然后，他直起身，再无留恋，转身走进了船舱
船，缓缓离岸，破开灰色的江水，向着未知的北方驶去
边柔站在原地，直到那船帆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苍茫的天水之间
江风卷着冰冷的湿气扑面而来，刺得她脸颊生疼
回府的马车上，李嬷嬷絮絮叨叨
李嬷嬷小姐放宽心，朴相公是有大造化的，此去必定一帆风顺，高中皇榜……
边柔闭着眼，靠在车壁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她今早出门时，鬼使神差带上的，是原身边柔颇为喜爱的一件贴身之物。她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她想起他那个一揖。看似情深义重，实则……滴水不漏。他将所有明面的“恩情”都稳稳接住，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不像是奔赴前程，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远征
马车颠簸了一下，将她从思绪中惊醒。她掀开车帘一角，外面是临安府熟悉的街景，熙熙攘攘，似乎一切如常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朴灿烈离开了，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临安府的某些暗流。而她，边家，似乎正被这根线，一步步引向某个既定的方向
她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玉佩的触感
系统任务阶段性目标：送目标人物进京，已完成。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平静无波
边柔却第一次，对这句提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真的，只是去赴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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