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石巷那莫名令人心悸的一瞥后，边柔刻意减少了亲自前往的次数。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符合大家闺秀的矜持，也是避免过度关注引得旁人疑心，但心底深处，她承认自己有些害怕再对上朴灿烈那双看不透的眼睛。
她依旧通过平安维持着资助，衣物、吃食、笔墨银钱，不曾短缺，甚至更为精细。平安每次回来复命，都说朴相公一切安好，读书愈发刻苦，谢意也一次比一次更显“诚挚”。
系统目标人物学业进度：优良。 目标人物健康状况：良好。 目标人物对资助依赖度：稳定提升。 任务总体进度：符合预期。
系统的评估一如既往的乐观，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试图将边柔心中那点不安的苗头压下去。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回边家大小姐的生活中，赏花、习字、陪着母亲料理些琐碎家务，仿佛这样就能融入这个时代，忘记自己任务者的身份。
这日，边府来了几位与边家交好的商户女眷，母亲在前厅招待，边柔作陪。言笑间，难免谈及各家子女。一位姓钱的夫人，夫家做着药材生意，与边家多有往来，笑着对边母道
万能龙套（女）还是姐姐有福气，柔儿这般品貌，又知书达理，将来不知要许怎样好的人家。我听说，近来有不少青年才俊都托人打听呢？
边母嘴上谦逊，眼角眉梢却带着得意
边母她还小，不急。总要找个真心待她好的，家世嘛，倒是其次
话虽如此，那“家世其次”几个字，说得却没什么底气。士绅阶层对商贾的隐隐轻视，是边家虽富却难言的心结。
钱夫人掩口笑道
万能龙套（女）说起来，前儿我当家的去拜会府衙的陈经历，倒是听了一桩旧闻。说十几年前，咱们临安府也曾出过一桩大案子，牵扯进一位姓……哎呦，瞧我这记性，姓什么来着？好像是个挺少见的复姓……濮阳？对，好像是濮阳！
边柔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茶盖，听到“濮阳”二字，指尖莫名一顿。这姓氏确实少见。
钱夫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谈论秘辛的兴奋
万能龙套（女）听说那濮阳家本是官宦门第，势头正好着呢，不知怎地就卷进了科场舞弊案里，抄家夺爵，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掖庭，啧啧，惨得很呐……好像就发生在永和初年那会儿？那时我们还没来临安府呢，也是听人说的
边母闻言，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在女儿面前谈这些不太妥当，轻轻揭过话题
边母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喝茶，喝茶
女眷们便又说起旁的趣事。
边柔垂下眼睫，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涟漪。科场案、抄家、复姓濮阳……这些词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沉沉的惨烈。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或许与边家有关？否则钱夫人为何特意在母亲面前提起？
她正暗自思忖，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的电子音：
系统警告：检测到任务者接触可能影响主线剧情之冗余信息。建议忽略，专注当前任务目标
冗余信息？边柔一怔。系统的反应让她更加确定，这绝非普通的闲谈旧闻。它似乎在阻止她深想
午后，送走了客人，边柔借口有些乏，回了自己院子。她屏退左右，只留下李嬷嬷为她捶腿。
屋内熏香袅袅，一片静谧。边柔状似无意地开口
边柔嬷嬷，方才钱夫人说的那个濮阳家……您可曾听说过？
李嬷嬷捶腿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慈祥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
李嬷嬷都是些造孽的老黄历了，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
边柔只是好奇，听着怪吓人的
边柔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小女儿的娇憨
边柔咱们家那会儿也在临安府吧？没被牵连吧？
李嬷嬷忙道
李嬷嬷没有没有，咱们家是商户，哪能跟那些官老爷家的事扯上关系
她语气肯定，眼神却有些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边柔的目光
李嬷嬷老爷那会儿生意刚有起色，谨小慎微着呢。小姐莫要听外头人瞎传，都是没影子的事
这话，欲盖弥彰的意味太重了。边柔几乎可以肯定，边家与那濮阳家的败落，绝非毫无干系。甚至可能……扮演了某种不光彩的角色。父亲边承康的精明与野心，她是能感受到的
她还想再问，李嬷嬷却已拿起一旁的绣活，明显不愿再多谈
李嬷嬷小姐快别想这些了，歇会儿吧。老奴去瞧瞧小厨房给您炖的燕窝好了没
看着李嬷嬷几乎是逃也似的背影，边柔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系统警告、母亲瞬间的不自然、李嬷嬷的回避……所有这些，都像一根根丝线，缠绕在一起，指向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过去
而这段过去，与她正在资助的朴灿烈，会有关联吗？他那个“朴”姓，与“濮阳”……？
她立刻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联想。天下同音不同字的姓氏多了去了，怎会如此巧合？定是自己多心了。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生根。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平安从青石巷回来，面带喜色
万能龙套小姐，大喜事！朴相公中了！头名解元
乡试放榜了！
边柔一时没反应过来
边柔中了什么？
万能龙套乡试啊小姐！朴相公高中解元！如今报喜的人怕是都快到他家门口了
万能龙套这下可真是扬眉吐气了！小姐您真是慧眼识珠！
边柔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是任务顺利推进的喜悦，但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立刻吩咐
边柔备车，再去库房挑些贺礼……不，等等
她冷静下来。此刻朴灿烈那里必定人多眼杂，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贸然前去道贺，太过扎眼，于礼不合
边柔平安，你带一份厚礼，以边府的名义送去，就说是家父与我都为他高兴，望他戒骄戒躁，潜心准备明春的会试
她吩咐得体，维持着边家小姐的矜持与投资人的姿态
万能龙套是！
平安兴冲冲地去了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需要她庇护的穷书生。解元公，已有官身，前途无量
第二天，关于新科解元朴灿烈的种种消息，便如风一般传遍了临安府。他的才学、他的年纪、他贫寒的出身以及被边家千金慧眼资助的“佳话”，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边府的门槛几乎要被前来道喜和打探消息的人踏破。边承康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捋着胡须，对边柔笑道
边承康我儿果然有眼光！这朴灿烈确非池中之物！好好好！这份善缘，我边家结得值！
他甚至开始私下与夫人商议
边承康待他来日进士及第，与柔儿的婚事，或可……
边柔听闻，心中更是烦乱。父亲的态度转变如此现实而迅速，仿佛朴灿烈只是一件价码飙升的奇货。
又过了两日，朴灿烈亲自登门拜谢。他依旧穿着素雅的长衫，但气度已截然不同，沉稳中透着属于解元的光彩与自信。他在前厅与边承康相谈甚欢，言辞得体，不卑不亢。
边柔隔着屏风见了他一麵。他恭敬地向屏风方向行礼，感谢边家这些时日的照拂，言语恳切，滴水不漏。
一切都完美得挑不出错处。
然而，在他告辞离开，经过回廊，目光无意间扫过屏风缝隙，与边柔视线有一瞬间短暂交汇时，边柔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漂亮的、此刻蕴含着意气风发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东西。
那不是感激，不是得意，甚至不是平静。
那更像是一种猎人审视着已步入陷阱的猎物时，那种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嘲弄
边柔猛地后退一步，心脏骤缩。
屏风外，传来他与父亲道别的爽朗笑声，以及父亲满意的附和声。
窗明几净，满堂喜庆。
边柔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他究竟是谁？他看似坦荡的感激和顺遂的科考之路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那场发生在永和初年，姓濮阳的官宦之家的惨剧，如同一个幽暗的底片，在这一片喧闹的“喜讯”之下，渐渐显露出模糊而令人不安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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