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巴黎的疗养院总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沈念推着轮椅上的法国老人走过回廊时，目光忽然被长椅上的身影绊住——素色连衣裙裹着纤细的身形，女子正低头翻着一本画册，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柔得像浸了水的玉，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让沈念心头猛地一缩。

太像了。像沈聿清书房里那张照片上的苏晚卿，像她无数次在镜中与自己重叠的影子。

老人忽然咳嗽起来，沈念回过神，忙从包里掏纸巾，慌乱间却碰掉了老人腿上的书。画册落在地上，散开的那页正好是幅梅花图，墨色的枝桠间，几点朱砂红得醒目。

“您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沈念抬头，正好对上女子看过来的目光。对方已经站起身，手里还拿着那本画册，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的梅花，“这是您的书吗？”

沈念的指尖有些发凉，接过书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也是凉的，像她初到法国时，塞纳河清晨的水。“谢谢。”她声音发紧，目光忍不住在对方脸上停留，想从那眉眼间找出些不同，却发现连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都和照片里有七分像。

女子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笑着指了指画册上的梅花：“我很喜欢这种花，总觉得它身上有股韧劲，就算在冬天也能开得很艳。”她说着，忽然顿了顿，看着沈念的眼睛，“你……也是中国人吧？听你的口音，像是北方来的。”

沈念的心又是一跳，点了点头：“天津卫的。”

“真巧，”女子眼里泛起笑意，“我以前也在华北待过，只是很多事记不太清了。我叫苏晚卿，你呢？”

“沈念。”这两个字出口时，沈念忽然觉得喉咙发涩。原来她就是苏晚卿，那个让沈聿清念了半生，也让自己困在“替身”阴影里的人。她看着苏晚卿温和的眉眼，忽然想问“你为什么不回去”，想问“你知道沈聿清还在等你吗”，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轻轻的“您在这里养病很久了吗？”

“快两年了。”苏晚卿坐在长椅上，示意她也坐，“是一位医生救了我，带我来这里。他说我以前可能经历过不好的事，所以忘了很多东西。”她语气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画册的封皮，“不过没关系，在这里每天看看花，读读书，也挺好的。”

沈念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以为苏晚卿会是高高在上的白月光，会是让沈聿清魂牵梦绕的“意难平”，却没想到，她只是个温和的、带着过往伤痕的普通人。风卷着薰衣草的香气吹过来，苏晚卿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向日葵：“你看，那些花总朝着太阳，多有朝气。等你不忙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花园里走走。”

沈念点头，看着苏晚卿眼里的光，心里那道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些。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把自己困在“替身”的枷锁里。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画册上的梅花与远处的向日葵遥遥相对，像两个跨越时光的灵魂，在异国的午后，悄然完成了第一次温柔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