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围场的风波,随着永璨贝子被圈禁、贾似道被凌迟、钱嬷嬷被杖毙而暂告一段落。乾隆的雷霆手段和昭华公主的清白自证,如同一阵飓风,涤荡了营盘中的魑魅魍魉,也让所有心怀叵测之人暂时收敛了爪牙。然而,这阵风并未停歇,而是裹挟着未尽的肃杀之气,席卷回了紫禁城,直指那座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北五所水牢。
围场御帐内的裁决通过六百里加急传回京师,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宗人府遵旨,即刻褫夺了永璨的贝子爵位,将其打入高墙圈禁。贾似道三族被查抄,男丁流放宁古塔,女眷没入辛者库。钱嬷嬷的尸首被草草掩埋于乱葬岗。一系列干净利落的处置,彰显着皇权的无情与铁律。
而在这股肃清的风暴中,那个早已疯癫、被囚禁在水牢深处的思婉格格,其最终的命运,也走到了尽头。
北五所水牢,阴冷潮湿,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思婉被关在这里已有月余,疯癫之状日益严重。她时而蜷缩在角落,对着墙壁喃喃自语,咒骂昭华和所有她恨的人;时而癫狂大笑,幻想自己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格格;时而又惊恐尖叫,仿佛看到索命的厉鬼。看守她的太监早已麻木不仁,只按时扔进些馊臭的食物,任其自生自灭。
这日,水牢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丝微弱的光线透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粘杆处的两名番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明黄的圣旨和一段白绫。
思婉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和响动惊动,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才看清来人的装束和手中的物件。那一抹刺眼的明黄和那条雪白的绫带,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她混沌的意识中。
“罪妇思婉接旨!”番役冰冷的声音在牢房中回荡。
思婉浑身一颤,似乎恢复了一丝清醒,她挣扎着爬过来,嘶哑地叫道:“圣旨?是皇上……皇上要放我出去了吗?我就知道!皇上不会不管我的!”
番役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妇思婉,秉性恶毒,屡教不改。禁足期间,不思悔悟,反勾结宫外,构陷皇女,更兼查实,其早年曾参与谋害皇嗣,罪证确凿,恶贯满盈!实乃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着即赐白绫自尽,以正国法!钦此!”
“不——!!!”思婉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如同濒死的野兽,“不可能!是假的!是昭华那个贱人伪造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她疯狂地扑上来,想要抢夺圣旨,却被番役一脚踹开,重重摔在冰冷污浊的地上。
“罪妇,休得放肆!皇上仁至义尽,赐你全尸,已是天恩!”番役冷喝道,将白绫扔到她面前,“是自己了断,还是让我们帮你?”
思婉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涕泪横流,绝望和恐惧彻底吞噬了她。她终于明白,自己真的完了,家族抛弃了她,皇帝要处死她,她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谋害皇嗣……谋害皇嗣……”她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怨毒和扭曲,“哈哈哈!对!是我!是我告诉继后那个蠢货,七阿哥的生母那个狐媚子用了禁药争宠!是我怂恿她下手的!怎么样?!那个贱人和她的小杂种都死了!死了!哈哈哈!”
她如同回光返照般,将埋藏心底最深的罪恶嘶吼出来,仿佛这样能减轻她的恐惧,又或是想在临死前再拉几个垫背的。“还有李贵人!那个墙头草!她也脱不了干系!她递的药!玉佩!对!那枚玉佩!是她掉在现场的!被我捡到了!哈哈哈!你们去抓她啊!去啊!”
番役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疯言疯语,只是催促道:“时辰到了,上路吧。”
两名强壮的太监上前,不顾思婉的挣扎哭嚎,将白绫套上了她的脖颈。思婉双脚乱蹬,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最终在无尽的怨恨与恐惧中,气绝身亡。曾经骄纵跋扈的思婉格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如同一只被碾死的虫豸。
她至死都不知道,她那临死前的疯狂攀咬,恰恰为昭华送上了一份揭开陈年旧案的关键“口供”。
几乎在思婉被赐死的同时,养心殿东暖阁内,乾隆正脸色铁青地看着粘杆处呈上的、关于思婉死前招供的笔录,以及那枚由昭华秘密呈递上来的、刻有蝎纹的玉佩。
昭华垂首侍立在下,神色平静。她早已通过文竹对玉佩上的药物残留进行了秘密检验,确认与当年太医记录的七阿哥生母暴毙症状相符。如今,思婉的死前“证词”与这枚关键物证相互印证,铁证如山!
“好!好一个毒妇!好一个李贵人!”乾隆猛地将笔录拍在御案上,气得浑身发抖,“朕的后宫!朕的皇子!竟然被这些蛇蝎妇人如此算计!七阿哥的生母……死得冤啊!”
他回想起那个温婉柔顺却红颜薄命的妃子,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愤怒。当年此事虽疑点重重,但最终以“急病暴毙”结案,不了了之。没想到,真相竟如此不堪!
“皇阿玛息怒。”昭华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安抚,“恶人已得报应,思婉伏诛,真相大白,七阿哥生母在天之灵,亦可安息了。只是……李贵人那边……”
乾隆眼中寒光爆射:“李贵人?她还想装病躲过去?吴书来!”
“奴才在!”
“即刻带人,去永和宫!将李贵人拿下!严加审讯!若她招认,赐白绫;若她狡辩,移送慎刑司,大刑伺候!朕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嗻!”吴书来领命,带着如狼似虎的侍卫直奔永和宫。
永和宫内,李贵人早已得知思婉被赐死和攀咬她的消息,正吓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当吴书来带人闯入时,她直接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在确凿的物证(玉佩)和思婉的“证词”面前,她深知狡辩已是徒劳,为了不受皮肉之苦,更为了不牵连家族,她痛哭流涕地承认了当年受继后指使、协助谋害七阿哥生母的罪行。
乾隆闻报,怒不可遏,当即下旨:“贵人李氏,心肠歹毒,助纣为虐,谋害皇嗣,罪大恶极!着贬为庶人,赐白绫自尽!其家族,革去所有官职爵位,流放三千里,永不叙用!”
又一道旨意,决定了另一批人的命运。后宫之中,与继后、思婉、李贵人关联密切的势力,再次遭到沉重打击,人人自危。
处理完这一切,乾隆疲惫地靠在龙椅上,看着下方沉静如水的昭华,目光复杂。这个女儿,不仅一次次化险为夷,更在不声不响间,揭开了如此一桩宫廷秘辛,为他肃清了隐患。其心性之沉稳,手段之老练,远超他的想象。
“昭华,”乾隆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此次……你又立了一功。若非你心细如发,截获那枚玉佩,七阿哥生母的冤屈,恐怕永无昭雪之日。”
“儿臣不敢居功。”昭华躬身道,“儿臣只是偶然得知线索,顺藤摸瓜,幸得皇阿玛圣明烛照,方能真相大白。此乃皇阿玛洪福齐天,恶人终有恶报。”
她将功劳归于乾隆,姿态谦卑,让乾隆心中十分受用,同时也更加深了对她的信任和倚重。
“嗯。”乾隆点点头,“你协理宫务之事,朕看可以着手进行了。先从整顿北五所、慎刑司这些积弊已久的地方开始吧。朕会让内务府配合你。”
“儿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为皇阿玛分忧!”昭华郑重应下。她知道,这是乾隆对她能力的进一步认可,也是赋予她实权的开始。
走出养心殿,昭华抬头望着紫禁城上空湛蓝的天际,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思婉伏诛,李贵人被赐死,不过是清除了两个早已该死的敌人,拔除了两颗毒瘤而已。后宫前朝的暗流,并不会因此平息,反而可能因为权力的重新洗牌而变得更加汹涌。
但经此一事,她的地位更加稳固,手中的权力也更进一步。她将利用这份权力,继续编织自己的网络,巩固自己的势力,为未来更大的风浪做准备。
回到长春宫,小桃和柳絮早已得知消息,激动地迎了上来。
“公主!思婉那个毒妇终于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还有李贵人!也得了报应!真是老天有眼!”
昭华看着她们兴奋的样子,只是淡淡一笑:“尘埃落定,固然可喜。但你们切不可因此松懈。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和阴谋。思婉和李贵人倒了,自然会有别人顶上来。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小桃和柳絮闻言,神色一凛,连忙收敛了喜色,齐声道:“奴婢明白!定当更加谨慎小心!”
昭华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在秋风中摇曳的菊花,目光悠远。思婉的结局,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这个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女人,最终以这种凄惨的方式落幕,也算是罪有应得。
然而,她心中并无多少复仇的快感,反而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在这吃人的后宫,今日的胜利者,未必不会是明日的阶下囚。唯有不断强大自身,掌握足够的权力,才能在这残酷的游戏中生存下去。
思婉伏诛,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而属于她昭华的逆袭之路,才刚刚步入正轨。前方的挑战,只会更加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