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偶遇

沈澂看着谢梨那副又委屈又怕被责怪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他放缓了声音，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雀鸟：“小姐多虑了。侯爷明理，既已应允，便不会因小事轻易反悔。沈某既应了教导小姐，自当会来。”

他的声音平稳而肯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谢梨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不安迅速被惊喜取代，像是一下子被点亮了：“真的吗？先生明日还会来？”

“嗯。”沈澂微微颔首。

少女的脸上顿时阴转晴，所有的不快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欣喜之下，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那……先生，明日天气这样好，我们别在院子里调香了，去城西的月牙湖游船可好？那儿清净，而且水边有许多香草，我可以现场认给先生看！”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满是期待。

沈澂微怔，似在斟酌。与外男同游，于她声誉或许……但看着她纯粹期盼的眼神，想到她方才的担忧，以及教学之名，他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好。便依小姐所言。”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谢梨一早便起身，特意挑了一身娇俏的鹅黄色衣裙，对镜梳妆时，比平日更用心了几分，发间簪了一支精致的梨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心情极好，带着侍女早早便出了门，赶到月牙湖畔时，沈澂已等在约定的柳树下，依旧是一身清淡的青衫，临风而立，宛如一幅水墨画。

“先生！”谢梨笑着快步迎上去。

沈澂闻声回头，见到盛装而来的少女，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温和道：“小姐来了。”

两人正要登上一叶早已雇好的小舟，忽闻不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热情、充满活力的声音：“阿梨妹妹！好巧啊，你也来游湖？”

谢梨回头，只见一艘稍大些、更为精致的画舫正靠近岸边，船头立着一位身着赤金色滚边锦袍的少年郎，剑眉星目，笑容灿烂得像揉碎了阳光撒进去，正陈璟。

“陈璟哥哥？”谢梨眉眼弯弯，显然见到熟人也很开心，“是呀，今日天气好，出来走走。你呢？”

“我可是这月牙湖的常客，”陈璟笑容爽朗，几步跳下画舫走近，目光极快地在她明丽的装扮上扫过，眼底笑意更深，随即自然地转向她身旁的沈澂，态度客气却难掩打量：“这位是……？那日帮你捡风筝的？”

“这位是沈先生，沈澂，父亲请来教我调香的。”谢梨连忙介绍，语气带着自然的尊敬，“先生，这是陈璟哥哥，陈将军府的。”

陈璟闻言，立刻拱手，笑容依旧明亮，却多了几分郑重：“原来是沈先生，失敬。”

沈澂神色平静，回了一礼：“陈小将军，幸会。”

陈璟顺势发出邀请，语气热络自然：“相遇即是缘分，我这画舫宽敞，备了些茶点，正愁一个人游玩无趣，阿梨妹妹，沈先生，不如一同？也让我沾沾光，听听沈先生讲学？”他说着，眼神期待地看向谢梨，重点显然在她身上。

谢梨愣了一下，她本盼着和先生单独游湖探讨香道呢。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澂，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不愿破坏原有计划的惋惜，小声嘟囔：“啊……可是我们……”

陈璟何等敏锐，立刻看出她的犹豫，但他并不气馁，反而笑容更加灿烂，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恳求：“好妹妹，就当陪哥哥我解解闷？你看我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沈先生，您说呢？”他巧妙地把问题抛给了沈澂，姿态放得低，让人难以拒绝。

沈澂目光在陈璟热情洋溢的脸和谢梨微微蹙起的眉间不动声色地流转。他自然能看出这位小将军对谢梨的特别关注，也明白谢梨的不情愿。但权衡之下，与侯府小姐单独游湖若传出去，于她名声有碍。

有这位身份相当、看似与谢梨相熟的陈小将军在场，虽是意外，反倒更合乎礼数，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他压下心头那丝极淡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微微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陈小将军盛情难却。小姐，既如此，便一同吧。人多些，也确实安稳些。”

谢梨见先生都应允了，虽有点小小的失落，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对着陈璟笑了笑：“那……好吧，就打扰陈璟哥哥啦。”

“求之不得！”陈璟顿时笑开，殷勤地示意船夫搭好船板，小心地虚扶着谢梨登上画舫，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语气轻快：“说什么打扰，你肯来，我这画舫今天才算没白出来这一趟！”

沈澂随后缓步登上画舫，青衫微动，神情淡然地看着湖面水光。画舫缓缓向湖心驶去，原本期待的静谧二人同行，变成了三人局面。

谢梨坐在两人中间，一边是阳光开朗、不断找话题说笑的陈璟，一边是沉静如水、偶尔才应答几句的沈先生，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沈澂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