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现代小说 > 氤氲断焚
本书标签: 现代 

第五章 伏羲骨与美人沟的致命吸引

氤氲断焚

维修单最终还是送到了「Unergründlich und noch unergründlicher.海娜手绘」。

没有通过快递,而是由西门汶泗的一个助理亲自送上门的。一个穿着西装、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带着标准的职业化微笑,将一个厚厚的、印着兰博基尼标志的文件夹,交到了开门的徐婻正手中,并礼貌地表示需要签收。

徐婻正穿着那身不变的深蓝色长衫,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像纸。她沉默地接过文件夹,手指冰凉,甚至没有翻开看一眼,就在签收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依旧瘦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助理离开后,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许久。将军蹭着她的脚踝,发出担忧的咕噜声。最终,她走到窗边的木桌前,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厚厚的维修明细,每一项后面都跟着一串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最后的总金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那串零,长得几乎需要她数一会儿才能确认。

她静静地坐着,目光空洞地落在那个数字上,很久很久。没有崩溃,没有哭泣,甚至没有叹息。只是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近乎透明,额前那道伏羲骨也因此显得更加突兀,像一道命运的刻痕。

她拿起桌上那包红色的白利群,抽出一支,点燃。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她眼角泛泪,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但她依旧固执地吸着,仿佛这微不足道的刺激和痛苦,能暂时掩盖那巨大到令人绝望的压力。

烟雾缭绕中,她空洞的凤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任何焦点。

……

西门汶泗知道维修单送达后,心情却并没有预期中那种报复的快感。反而更加烦躁。他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很久,最终鬼使神差地,又转回了那条街。

他将车停在老位置,远远看着那个二楼窗口。

他没有下车,也没有上去。只是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他想象着她看到那张天价账单时的反应。是会哭?会崩溃?还是会继续那副该死的、无动于衷的麻木样子?

无论是哪种,都让他心绪不宁。

几天后,西门爷爷生日。家宴设在河西老干部大院那栋雅致的小楼里。奶奶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菜,西门汶湉也带着她店里的新品馒头回来了,吨吨兴奋地在院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气氛温馨和睦。

西门汶泗穿着奶奶给他买的新中式衬衫,头发随意抓了抓,依旧帅得惹眼。他陪着爷爷下棋,听奶奶唠叨日本的父母又来了电话,尝着妹妹带来的奇奇怪怪但味道不错的馒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扮演着孝顺孙子和可靠兄长的角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目光时不时地飘向窗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那个站在雨夜里抽着白利群的、苍白单薄的身影,以及她最后那句“请你不要再来了”。

“汶泗,该你走了。”爷爷敲了敲棋盘,提醒心不在焉的孙子。

西门汶泗回过神,仓促地落下一子。

爷爷看了看棋盘,又抬眼看了看孙子,睿智而深邃的目光似乎能洞察一切:“心思不在这儿?有事?”

“没,爷爷,刚才想点事情。”西门汶泗连忙收敛心神,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勉强。他注意到爷爷的目光似乎在他胸口停顿了一下,虽然他穿着衬衫,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却莫名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那道“清静无为”的烙印,似乎在隐隐发烫。

奶奶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温和地笑道:“汶泗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看着有点倦。是不是一个人住不方便?要不还是搬回来住吧?”

“奶奶,我挺好的,就是晚上睡得晚了点。”西门汶泗接过水果盘,心里却一阵发虚。

西门汶湉在一旁逗着吨吨,突然插嘴道:“哥最近好像老往湖大那边跑哦?是不是对我那个小馒头店终于上心了?还是……”她狡黠地眨眨眼,故意拉长语调,“……对面有什么人吸引你啊?”

西门汶泗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拿起一个冬枣塞进妹妹嘴里:“吃你的吧,话那么多。”

爷爷奶奶相视一笑,只当是兄妹间的玩笑,没有深究。

但西门汶泗却因为这句话,整个晚上变得更加心神不宁。对面有什么人吸引他?那个苍白、空洞、抽着廉价烟、开着破车、还欠着他天价赔偿金的女人?

荒谬。

家宴结束后,他婉拒了爷爷奶奶留宿的提议,说自己约了朋友。开着车离开大院,夜色已深。他原本想去酒吧,但车子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又一次驶向了那个方向。

这一次,二楼的窗户是黑的。她不在。

他停下车,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更深的烦躁攫住了他。他拿出手机,翻找着,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除了那个已经存在手机里、但从未拨打过的,名片上的号码。

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却没有声音。只有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警惕。

西门汶泗也沉默着。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质问为什么不开门?还是催债?抑或是……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沉默持续着,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终,还是西门汶泗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异常低沉:“在哪?”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几秒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类似叹息的声音,然后,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着。

西门汶泗握着手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被无视、被挑衅的怒火猛地窜起,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烈的掌控欲和探究欲。

他再次拨号,得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冰冷提示。

“操!”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一声鸣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推开车门,下车,朝着那个漆黑的楼梯口大步走去。

楼梯里一片黑暗。他拿出手机照明,嘎吱作响的木板声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他走到那扇深绿色的门前,用力敲击。

“徐婻正!开门!”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没有任何回应。门内死寂一片。

他又敲了几下,力度大得几乎要把门板捶破。隔壁似乎有住户被惊动,传来不满的嘟囔声。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不在。或者,她在,但就是不肯开门。

西门汶泗站在紧闭的门外,胸口剧烈起伏。挫败感和怒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从未如此吃瘪,如此被一个人无视和拒绝过。这个女人,像一团冰冷的迷雾,他越是靠近,越是想要抓住,就越是迷失方向。

他阴沉着脸,转身下楼。回到车里,他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就这样坐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中南海蓝莓爆珠,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是在等她回来?也许只是想平复自己失控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色越来越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辆熟悉的五菱宏光mini慢吞吞地拐进了街道,在不远处停下。

西门汶泗的心脏猛地收紧。

徐婻正从车上下来。她今天没有穿那件深蓝色的长衫,而是换了一件灰色的、同样宽大的亚麻上衣和裤子,看起来更加素净,也更加脆弱。她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颇重的纸箱,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楼梯口。

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停在阴影里的豪车,径直上了楼。

西门汶泗掐灭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看着她吃力地抱着箱子上楼,纤细的手臂微微颤抖。在她走到门口,放下箱子,摸索钥匙的时候,西门汶泗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徐婻正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看到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的他,吓得低呼一声,手里的钥匙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的脸色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鬼,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西门汶泗一步步逼近她,直到将她困在门板和自己的身体之间。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强烈的压迫感让徐婻正几乎无法呼吸。她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雪松古龙水味,以及一种危险的、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我打你电话。”他低头,逼近她的脸,金色的卷发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额头,杏眼里翻滚着暗沉的风暴,“为什么挂断?为什么关机?”

他的目光像实质般扫过她的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阻碍地审视她。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额头上那道明显突兀的伏羲骨,淡色的、微微颤抖的嘴唇,尤其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的下三白,此刻因为惊惧而微微睁大,像受惊的鹿,却依旧深不见底,仿佛藏着无尽的痛苦和秘密。

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混合着摧毁欲和占有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忽然很想狠狠撕碎她这副冰冷麻木的外壳,很想看看这双空洞的眼睛里为他流露出激烈的情绪,无论是恨,是怕,还是其他什么。

徐婻正被他困在方寸之间,浑身僵硬,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试图获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她下意识地想要偏头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却被他用手捏住了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他的手指温热有力,甚至有些粗暴,与她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她的下巴很尖,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仿佛用力一捏就会碎掉。

“放开……”她挣扎着,声音微弱而破碎,带着哭腔。

“放开?”西门汶泗嗤笑一声,拇指近乎亵渎地摩挲着她光滑的下巴皮肤,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徐婻正,你欠我的,拿什么还?嗯?用你这副身子吗?”

他的话恶劣而侮辱,像一把刀子,狠狠刺向她。

徐婻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上,冰凉一片。

看到她眼泪的瞬间,西门汶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阵尖锐的刺痛划过。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强烈的、扭曲的快感。她终于不再是那副死水般的模样了。

他俯下身,俊美无比的脸庞逼近她,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他额前金色的卷发垂落,扫过她的额头。他清晰地看到自己那张带着美人沟的下巴的倒影,映在她那双盈满泪水、终于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瞳孔里。

伏羲骨与美人沟。一个象征着孤寂与神秘的天赋,一个代表着性感与多情的标记。在此刻,在这昏暗肮脏的楼道里,以一种极致的对抗和吸引的方式,短暂交汇。

“怕了?”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危险气息,“还是……你也想要?”

徐婻正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她不再挣扎,像是认命了一般,只有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

西门汶泗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看着她睫毛上颤抖的泪珠,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绝望的哀恸,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怜惜(虽然他绝不承认)猛地撞击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冲破那些愤怒和暴虐。

他猛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徐婻正无力地顺着门板滑坐下去,蜷缩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颤抖着,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西门汶泗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她,又看看自己刚才捏过她下巴的手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皮肤冰凉的触感和泪水的湿意。

他刚才……差点就失控了。

一种深深的自我厌恶和一种更加疯狂的占有欲在他心中疯狂交织。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串,找到那把看起来最旧的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那扇深绿色的门。

他没有再看她,而是直接走进屋内,拿起桌上那份厚厚的维修单,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经过她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留,径直下了楼。

引擎的咆哮声再次撕裂夜的寂静,疯狂地驶离。

楼道里,只剩下徐婻正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低声的、压抑的啜泣声终于断断续续地响起。

将军从门内探出头,焦急地围着主人打转,发出呜呜的哀鸣。

而那场始于一场车祸的纠缠,在这一夜,终于滑向了更加危险、更加黑暗的深渊。致命的吸引,已然种下,只待生根发芽,将两人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虐恋轮回。

上一章 第四章 中南海与白利群的交织 氤氲断焚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六章 西门公子的卑微初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