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回京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激起千层浪。他未及休整,便带着黄河旧案的卷宗、官员贪腐名册,以及那盒致命的“野山参”,径直入宫求见康熙帝。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如铁。康熙帝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证据,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化为骇人的震怒。
“好!好一个胤禩!好一个郭络罗氏!”康熙帝猛地将一份卷宗拍在案上,宣纸碎裂的声响在殿内回荡,“朕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如此放肆!
贪墨黄河修缮款,草菅数万百姓性命!更敢在宫中下毒,谋害朕的妃嫔!是可忍,孰不可忍!”
胤禛跪在地上,声音沉稳却带着力量:“皇阿玛息怒。
儿臣已查明,黄河堤坝以次充好之事,九阿哥胤䄉为主谋,八阿哥胤禩虽未直接插手,却知情不报,甚至暗中分润赃款。
至于德额娘中毒一案,有八福晋送来的毒参为证,太医院院判张诚已招认,是受八福晋指使,在药中加了寒息散。”
他将毒参呈上,又命人带上来被押解回京的张诚和几名黄河沿岸的涉案官员。
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都指向八爷党。
张诚早已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将八福晋如何威逼利诱、如何让他在德妃药中动手脚的经过全盘托出,连带着八爷府多年来买通太医、打探宫中消息的事也抖了出来。
康熙帝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龙颜大怒:“传朕旨意!将胤禩、胤䄉革去爵位,圈禁宗人府!
郭络罗氏蛇蝎心肠,谋害皇妃,赐自尽!查抄八爷府、九爷府,所有涉案人员,不论职位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皇上圣明!”殿内众人齐声应和,谁也不敢抬头看康熙帝盛怒的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但此刻的雷霆,足以将八爷党彻底劈碎。
旨意一下,京城立刻动了起来。
禁军包围了八爷府和九爷府,查抄家产的队伍络绎不绝,往日门庭若市的府邸,顷刻间变得死气沉沉。
八阿哥胤禩被带走时,面如死灰,再无往日的温文尔雅。
九阿哥胤䄉则哭喊着“冤枉”,却无人理会。
八福晋郭络罗氏得知自己被赐自尽,当场就疯了,又哭又笑,最后被太监强行灌了毒酒,潦草收场。
太医院院判张诚及涉案官员被斩首示众,家产充公。
那些曾依附八爷党的官员,此刻树倒猢狲散,要么主动揭发以求自保,要么被牵连下狱,一时间,朝堂上空缺了大半职位,人心惶惶。
四爷府内,沈沅听着李德全汇报外面的动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晃动。
她知道八爷党会倒,但没想到会倒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爷呢?还在宫里?”
“是,皇上留爷在宫里商议后续事宜,估计要晚些才能回来。
”李德全道,“福晋,这下可好了!八爷党倒了,再也没人敢跟咱们作对了!”
沈沅却没有那么乐观,八爷党倒了,不代表天下太平。
太子胤礽依旧是储君,其他阿哥也未必安分。这场夺嫡之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别掉以轻心。”沈沅叮嘱道,“府里的守卫还要加强,尤其是爷回来之后,万事小心。”
“是。”
傍晚时分,胤禛终于回来了。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眼底的锋芒。
见沈沅在门口等候,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都结束了。”
“嗯。”沈沅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疼地说,“累坏了吧?
快进去歇歇,我让厨房给你备了参汤。”
回到内室,喝着温热的参汤,胤禛才缓缓说起宫中的事:“皇阿玛气坏了,连晚饭都没吃。
八爷党牵扯太广,光是清理余党,怕是就要费不少功夫。”
“那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沈沅问道。
“先稳住朝局,”胤禛道,“皇阿玛让我暂代部分户部和刑部的事务,处理八爷党留下的烂摊子。
黄河堤坝的修缮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不能再出纰漏。”
他顿了顿,看向沈沅,眼神柔和了些:“这次多亏了你。
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毒参,找到证据,八爷党未必会倒得这么快。”
“我也没做什么,”沈沅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爷查到的证据确凿。”
“不,你的功劳最大,”胤禛认真地说,“在我不在京的日子里,你一个人撑起四爷府,应对那么多风雨,还保护了额娘,这份胆识和智慧,连我都自愧不如。”
沈沅被他夸得脸颊发烫,低下头,小声说:“我只是不想让爷担心。”
胤禛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怀里的温度温暖而踏实,沈沅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一片安宁。这场仗,他们打赢了。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渐渐恢复了平静,却也暗流涌动。八爷党倒台后,太子胤礽的势力趁机扩张,朝堂上一时竟无人能与之抗衡。
胤禛则忙着处理八爷党留下的事务,清查贪腐,整顿吏治,同时推进黄河堤坝的修缮工程,忙得脚不沾地。
沈沅则在府里为他打理好一切,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日,沈沅正在核对府里的账目,绿萼忽然匆匆进来,神色古怪:“福晋,八爷府的若曦小姐求见,就在府门外。”
沈沅愣住了。若曦?她怎么还在京城?八爷府被查抄,她没被牵连吗?
“她怎么还在京里?”
“听说是马尔泰将军派人把她接回府里了,没被八爷府的事牵连。”
绿萼道,“她说是来向您道谢的。”
道谢?沈沅挑眉,谢什么?谢她没被八爷党牵连?还是谢四爷府没有落井下石?
“让她进来吧。”沈沅沉吟片刻,道。她也想看看,经历了这一切,若曦会是什么样子。
若曦走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装,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显得有些憔悴,眼神却依旧清亮。
见了沈沅,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四福晋。”
“坐吧。”沈沅示意她坐下,“听说你要谢我?”
“是。”若曦点点头,“多谢四福晋在八爷府倒台后,没有牵连马尔泰家。
我知道,以四爷的权势,若想借机打压我们家,易如反掌。”
沈沅淡淡道:“爷做事,向来就事论事,不会牵连无辜。马尔泰将军是忠臣,若曦小姐也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被牵连。”
若曦看着她,眼神复杂:“四福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一心想帮八爷做事,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可笑的。”沈沅道,“只是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我明白。”若曦苦笑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八爷靠不住,只是……我不甘心。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些什么,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别人的棋子。”
她顿了顿,看着沈沅:“四福晋,你比我聪明。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该靠谁。”
沈沅没有接话。她知道若曦说的是胤禛。
“我要走了。”若曦忽然说,“阿玛已经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江南的一个读书人,我过几日就会离开京城。”
沈沅有些意外:“江南?也好,远离京城的是非,或许是件好事。”
“是。”若曦站起身,“我来,除了道谢,也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太子最近动作频频,他暗中联络了一些前八爷党的余孽,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你和四爷……多加小心。”
沈沅心头一凛。太子?他又想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八爷府时,无意中听到的。”若曦道,“太子的人接触了八爷的一个心腹,说要‘合作共赢’。具体是什么事,我不清楚,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沈沅看着若曦,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特意来一趟。她是真的想离开了,也是真心想提醒自己。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沈沅道。
“不用谢。”若曦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就当是……还了四爷当年替我解围的情分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沈沅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太子联络八爷党余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来,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新的风暴,已经在悄然酝酿。
她立刻让人去告诉胤禛这个消息。无论太子想谋划什么,他们都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夕阳西下,将四爷府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沅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晚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条路,果然还很长。
但她不怕。只要有胤禛在身边,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她都能坦然面对。
因为她知道,他们会一起走下去,直到看到最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