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时节,江南的漕运却出了乱子。接连三批漕粮在运抵京城途中“遇劫”,损失的粮食足够京畿百姓支用一月。
漕运总督上奏说是“水匪猖獗”,请求朝廷派兵围剿,可沈沅看着那份奏折,总觉得字里行间藏着猫腻。
“水匪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连劫三批漕粮?”她将奏折摊在胤禛面前,指尖点过“扬州段”三字,“这里是漕运咽喉,官船往来密集,真有水匪,早该被肃清了。”
胤禛正用朱笔圈点着西南送来的户籍册,闻言抬眸:“你怀疑是漕运衙门自己做的手脚?”
“不是没有可能,”沈沅取出一本账册,是她让人从江南漕帮抄来的记录,“这上面记着,去年冬天,扬州漕运同知一次性从粮库提走了五千石粮食,说是‘赈济灾民’,可扬州府的赈灾账册里根本没有这笔记录。”
胤禛的眼神沉了沉:“五千石粮食,足够一个营的士兵吃半年。他拿去给谁了?”
“查过了,”沈沅道,“那同知是前八爷党的远房表亲,八爷倒台后被降职到漕运,一直心怀不满。而且……他和江南盐商的往来很密切,那些盐商里,有几个是年羹尧的旧部。”
线索又绕回了旧人身上。胤禛将朱笔重重搁在笔山上:“这些人是嫌命太长了。漕运是朝廷的生命线,他们也敢动。”
“皇上打算派谁去查?”沈沅问。
“李卫。”胤禛不假思索,“他在江南待过,熟悉漕运和盐商的底细,性子又铁面无私,让他去最合适。”
李卫接到旨意时,正在浙江清查贪腐,二话不说就带着亲兵赶赴扬州。
他没先去漕运衙门,而是乔装成粮商,混进了漕帮最集中的码头。
三日后,他传回密信,说漕运同知确实在和盐商勾结,将漕粮偷运到私仓,再以高价卖给地方豪强,“遇劫”只是借口。
更惊人的是,他们还在暗中囤积粮食,似乎在等什么时机。
“等时机?”胤禛看着密信,眼中闪过锐光,“他们是想等秋收前粮价上涨,再狠狠赚一笔,还是……想借此动摇民心?”
沈沅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江南来信,若曦在信中说,扬州一带近来流传着“朝廷粮荒,民不聊生”的流言,引得百姓纷纷抢购粮食,粮价已经涨了三成。
“两者都有。”她道,“既想牟利,又想制造恐慌,趁机煽风点火。”
“那朕就给他们加点火,”胤禛冷笑一声,提笔写了道旨意,命李卫“不必惊动地方官,直接查封私仓,将人赃并获”,同时让江南巡抚“开仓放粮,稳定粮价”。
李卫果然没让人失望,他趁夜带人包围了漕运同知的私仓,不仅搜出了被偷运的漕粮,还找到了他与盐商、年羹尧旧部往来的账本。
那些人见状不妙,想放火烧仓灭迹,被李卫的亲兵当场拿下,一个也没跑掉。
消息传回京城,胤禛下令将涉案人员全部押解进京,从严查办。江南的粮价很快稳定下来,那些流言也不攻自破。
“总算又了了一桩事。”沈沅看着奏报,松了口气。
胤禛却没那么乐观:“这些只是小喽啰。他们背后,怕是还有更大的网。”他看向沈沅,“还记得朕说过要带你去江南看桃花吗?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们去一趟。”
沈沅有些意外:“皇上想亲自去查?”
“不全是,”胤禛握住她的手,“也想陪你散散心。这阵子朝堂上的事太多,委屈你了。”
沈沅心头一暖,眼眶微微发热。他总是这样,再忙再累,也记得那些随口许下的承诺。
半个月后,胤禛以“巡查江南吏治”为名,带着沈沅和少量亲兵离了京城。
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只坐了艘普通的官船,沿着运河一路南下。
船行至扬州时,李卫带着若曦在码头迎接。若曦穿着一身素雅的布裙,比起当年在京城时,更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她屈膝行礼,目光清澈。
“不必多礼,”沈沅扶起她,“你的茶馆生意怎么样?”
“托娘娘的福,还好。”若曦笑道,“前几日漕运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我还开了个粥棚,给穷苦百姓施粥,也算是尽点心意。”
胤禛赞许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百姓的事,就是朝廷的事。”
在扬州盘桓的几日,胤禛白天与李卫商议漕运改革,晚上便和沈沅沿着运河散步。
两岸的桃花开得正好,落英缤纷,飘在水面上,像撒了层粉色的雪。
“你看,”沈沅指着岸边的一处宅院,“那就是我当年住过的地方,院子里也有棵桃树,比这棵还大。”
胤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月光下,那宅院的轮廓依稀可见。“等回去时,把那院子买下来,留着给你养老。”
“皇上也来吗?”沈沅笑问。
“自然。”胤禛拥着她,“到时候,我们就坐在桃树下喝茶,什么也不管,就看桃花落。”
沈沅靠在他怀里,听着运河的水声,觉得这一路的风雨都值了。或许前路还有挑战,或许旧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但只要能这样并肩看一场江南的烟雨,就有无尽的勇气走下去。
离开扬州前,李卫送来一份新的漕运章程,上面写着“漕粮运输全程登记,沿途官府轮流监查,私贩漕粮者斩立决”。
胤禛看后,在末尾加了一句“民为邦本,粮为民天,谁敢动百姓的饭碗,朕就砸谁的脑袋”。
船再次启航时,沈沅站在船头,望着远去的扬州城,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烟雨,不仅洗去了桃花的尘埃,也洗净了许多人心底的阴霾。
而她和皇上,还要带着这份清明,继续守护着这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