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透的实验室里，消毒水气味裹挟着冷意。顾沉攥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留学邀请函，指尖在“全额奖学金”的字样上反复摩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导师老张推门而入，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纸张，眉峰倏然皱起：“小顾，项目组就差临门一脚了，你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撂挑子？”
顾沉喉结滚动，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沙哑：“我妈的病情突然恶化，需要人照顾，治疗费也……”话音未落，老张已不耐烦地打断，将一叠报告重重甩在桌上，纸页纷飞如秋叶：“科研哪有那么多借口？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就算给你送到M国镀金，也成不了大气候！”他瞥向顾沉通红的眼底，嗤笑一声，“这种状态，我看你连实验室的门都别进了。”
顾沉垂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将那抹刺痛刻进骨髓。窗外银杏叶簌簌飘落，像他即将坠地的梦想碎片。最终，他缓缓将邀请函折叠，塞入抽屉最深处，动作轻得像在埋葬一段时光。转身继续调试代码时，背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实验室的冷光吞噬。
林屿在宿舍楼下等顾沉时，鼻尖冻得通红。他怀里紧抱着保温桶，鸡汤的热气在寒风中袅袅升腾，氤氲了他的视线。远远望见顾沉的身影，他雀跃地招手：“顾沉！我给你带了……”可话音未出口，便哽在了喉间——顾沉面色苍白如纸，眼底血丝密布，步伐沉重得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
林屿的心猛地揪紧，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你怎么了？是不是阿姨……”顾沉摇头，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枯叶：“没事，实验室熬夜而已。”他扯动嘴角试图微笑，可那抹弧度却比哭还难看，像一道裂痕，悄然撕开了他惯常的清冷伪装。
林屿攥紧保温桶，金属桶壁在掌心留下凹痕。他决定跟踪顾沉，撕开那层名为“没事”的谎言。次日傍晚，他尾随顾沉来到实验室，透过门缝，看见老张的食指几乎戳到顾沉鼻尖，唾沫星子飞溅：“你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项目组不要废物！”顾沉垂着头，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石像，任由指责的利刃劈砍。
林屿的怒火腾地窜起，灼得胸腔发烫。他推门而入，护在顾沉身前，脊背挺得笔直：“你凭什么这么说他？顾沉为了项目熬了多少夜，你当看不见吗？”老张冷笑，目光如刀剜过林屿涨红的脸：“科研只看成果，没本事就滚！”林屿喉头哽住，千言万语堵在舌尖，最终只能紧紧攥住顾沉冰凉的手——那温度，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回家路上，顾沉始终沉默，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林屿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兼职群刺目的红点：“今晚外卖急单，报酬翻倍。”他咽下到嘴边的话，改口道：“我去便利店买些日用品，你先回去休息。”顾沉点头，目光却如鹰隼般落在他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急单”提示，瞳孔微缩。
林屿戴上头盔，骑上电动车冲进雨幕。暴雨如注，外卖箱里的餐盒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咬牙将餐盒死死护在怀里，雨水顺着头盔缝隙灌进衣领，冰冷刺骨。送达时，顾客甩着湿漉漉的餐盒抱怨：“都凉了！差评！”林屿赔着笑鞠躬道歉，转身却蹲在昏暗的楼道里，对着冷掉的饭盒大口吞咽——胃袋的绞痛提醒着他，今天已是粒米未进。
深夜，林屿浑身湿透地回到公寓，正撞见顾沉在玄关等他。暖黄的灯光下，顾沉递来毛巾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裂痕：“你去送外卖了？”林屿擦头发的手一顿，强装轻松：“就接了几单，轻松得很。”顾沉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掀开衣袖——林屿手臂上青紫的淤痕如藤蔓般蜿蜒，触目惊心。
他慌忙遮掩，却被顾沉用力拽到沙发上。顾沉半跪在他面前，指尖抚过伤痕的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为什么瞒我？”林屿心跳如擂鼓，喉头哽住，只能傻笑：“你……你别担心，我能搞定。”顾沉的眼眶蓦地泛红，他猛地将林屿按进怀里，力度大得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林屿僵住，听见顾沉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屿……别这样……不值得。”
林屿的鼻尖蹭到他颈窝，嗅到熟悉的松木香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心底某处轰然崩塌。他伸手回抱顾沉，掌心触到他后背湿透的衬衫——原来顾沉也刚从医院回来，带着同样潮湿的疲惫。雨声渐歇，两人在沙发上依偎着，呼吸交织如网。林屿掏出手机，亮出兼职群：“我接了些编程的单子，你教我的算法派上用场了。”他点开一个界面，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看，我帮人优化了系统，赚了五千块呢。”顾沉盯着屏幕，喉结剧烈滚动，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林屿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着他的：“你教我写代码，我赚钱养你，好不好？”顾沉瞳孔骤缩，呼吸急促。他伸手扣住林屿的后脑，吻落在他唇上。林屿震惊地睁大眼，却感受到顾沉的颤抖与绝望，像暴雨中最后一根崩断的弦。一吻绵长，带着暴雨后的潮湿与温热，仿佛要将所有压抑的情感倾泻而出。林屿在眩晕中回吻，舌尖尝到咸涩——是顾沉的眼泪，滚烫地灼进他的心里。
“林屿……”顾沉抵着他的额头，声音破碎如瓷，“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林屿捧住他的脸，笑得灿烂，眼底却泛起水光：“顾沉，你记住，我从来不是‘为了你’，而是‘想和你一起’。”窗外月光倾泻，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如同共生树根，密不可分，连裂痕都成了彼此嵌入的纹章。
次日清晨，林屿在床头发现一张纸条：“实验室项目，我想再试一次。你的钱，我会还你。”字迹刚劲如刀刻，带着顾沉独有的倔强。他轻笑，将纸条折成纸鹤，塞进抽屉——那里已经攒了二十多只，每只都承载着顾沉不愿言说的脆弱，像一群衔着秘密的候鸟。
林屿打开电脑，接下了新的编程订单。键盘敲击声中，他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心中默念：这一次，要拉着顾沉一起，走向有光的地方。光晕里，两人的未来像一张待写的代码，每一行都写着“共生”与“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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