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踩进海水,那股腥味就扑上来了。
不是鱼烂了的那种臭,是混着铁锈和腐肉的刺鼻味,顺着鼻腔直冲脑门。我抬脚就想退,可后脚跟已经悬空,礁石边缘的水流像活了一样,把我往深海推。
算了,来都来了。
我闭气,神识缩成针尖大一点,藏在眉心深处。水脉图还连着半丝感应,南偏西第十一水眼的位置在脑子里亮着,像导航终点标记。刚才那阵逆流不是巧合,是巢穴里的家伙在活动,估计刚开完会,正准备换岗。
我顺流往下沉,身子放松,假装一具浮尸。海底光线早就没了,黑得像锅底,但我知道不能靠眼睛。手指摸出腰带夹层里的溯源符,轻轻一弹,符纸飘出去半尺,贴着岩壁滑行。
岩壁上有东西。
符纸接触瞬间泛起一圈蓝光,显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像是谁用血画的电路板。妖纹阵法,专抓外来灵压。要是刚才莽撞闯进来,现在已经被挂在洞口当灯笼了。
我从背后抽出那把锈刀。
别笑,这玩意儿真不是摆设。虽然刀刃卷了边,柄上还有绿斑,但它沾过石猛的血,系统说这是“义魂认证”,能破邪祟结界。我蹲下身,用刀尖轻轻刮掉妖纹的一个节点。
咔。
一声轻响,像是插座拔了电源。
岩缝里涌出一股暖流,洞口裂开一道缝。我闪身进去,反手把溯源符收回袖中。
里面比外面还黑。
我贴着石壁挪,听见前面有动静。滴水声,还有低沉的咕噜声,像一群人围在火堆旁说话。通道往下斜,越走越宽,尽头是个大厅,钟乳石垂下来,地面湿滑。
我找了个凸起的石头蹲下,不敢喘大气。
大厅中央站着一个庞然大物,脑袋像鳄鱼,背上长着骨刺,尾巴拖在地上,一甩一甩拍出水花。这就是水怪头目,体型比我上次见的黑鳞蛟还大两圈。
它下面围着七八个手下,形态各异,有的像章鱼,有的像鳗鱼精,全都低着头。
头目赵庚那厮说了
头目开口,声音像石头碾过铁皮
头目每月交三十条人腿,不然断咱们的灵脉。
底下一阵骚动。
头目上月少两条,就抽了老七的脊骨!
它猛地一吼,尾巴扫过地面,砸出个坑
头目你们谁想试试?
没人敢吭声。
我屏住呼吸,指尖悄悄催动溯源符。符纸无声飘出,贴到一根石柱背面,开始录。
万年龙套人腿好找,渔村多的是。
一个手下小声说
万年龙套夜里拖一个上来,割了扔海里就行
头目你懂个屁!赵庚要的是活祭残肢,必须是挣扎过的,带怨气的!死人腿没用!
我心头一紧。
原来那些失踪的渔民,不是淹死的,是被活生生切了腿扔进海里的。难怪海螺令一直指向龙口村,那些冤魂根本没法安息。
头目最近风声紧,
另一个手下说
万年龙套断浪礁那个申公豹好像在查什么。
头目冷笑
头目他算什么东西?被贬的守礁人,连潮汐都调不动。只要赵庚不倒,我们就安全。
我差点笑出声。
哥们儿,我现在就在你头顶三米处,手里拿着能送你进轮回的证据。
正想着,头目突然抬头,鼻子抽了抽。
坏了。
我立刻切断所有气息流动,连心跳都压到最低。但它已经转过身,朝我这边看来。
头目谁?
我没动。
它一步步走近,骨刺哗啦作响,腥风扑面。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震。
头目有人族神魂的味道……不是凡人,是神!
话音未落,它尾巴猛然横扫,十几根骨刺离体飞出,像箭一样射向我藏身的位置。
我翻身滚开,骨刺钉进石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躲得再快也来不及了。
我直接掏出分水将军令,往前一甩。令牌迎风变大,挡在我面前,蓝光炸开,把剩下的骨刺全震碎。
水怪头目愣了一下。
它大概没见过这么硬的盾。
我不等它反应,掌心灌入水脉之力,顺着分水将军令的纹路导过去。这一招叫“断流掌”,系统教的,说是上古治水官专用擒拿术。
我冲上去,一掌拍在它胸口甲壳的裂缝上。
砰!
它整个飞出去,撞进身后礁石堆,碎石哗啦啦塌了一片,半个身子被埋住。它挣扎着想爬起来,但甲壳裂了缝,灵力外泄,动不了了。
我收回将军令,顺手召回溯源符。符纸自动卷成小筒,封口发烫——证据已存,无法篡改。
任务完成。
我看了眼昏死的头目,转身往侧道走。来的时候记了路线,三拐两绕就能出去。身后传来窸窣声,应该是其他水怪才醒过神,但我没时间管他们。
刚跑到出口,整座巢穴突然晃了一下。
不好,刚才那一掌引发地裂,通道要塌。
我加速往外冲,头顶碎石不断掉落。最后一段路是斜坡,我直接跳下去,借水流冲势浮起,向上疾游。
身后轰隆一声,整个入口被泥沙掩埋。
我一口气冲出海面,趴在一块浮石上喘气。天还没亮,海面雾蒙蒙的,远处礁石影影绰绰。
腰间的海螺令还在发烫。
我把它拿起来看了看,表面多了道细纹,像是刚才调动水脉时留下的负担。不过没关系,还能用。
我从怀里摸出那个封存好的溯源符,捏了捏,确认数据没丢。
赵庚,你让我查水患,我查到了。
你让我管渔民,我也管了。
现在你养的狗,被我打得半身不遂,你说的“每月三十条人腿”,也被我录得清清楚楚。
你要不要猜猜,下一个进轮回的是谁?
我撑着浮石站起来,海水顺着衣角往下淌。
前方海雾裂开一条缝,露出断浪礁的轮廓。
我抬起脚,踩进水里。
水面自动分开一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