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前，我站在朱漆大门外，指尖轻轻摩挲袖口绣着的金线牡丹。这株牡丹是去年冬至时亲手绣的，针脚细密，花瓣层层叠叠，就像这座皇宫，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暗藏锋芒。
我知道今日这一趟不好走。昨夜偏殿风波后，柳婉仪已开始怀疑密档来源，而太子深夜召见她，更让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此刻踏入御书房，面对那个曾经冷漠如霜、如今却显出几分动摇的男人，我必须步步为营。
宫人掀开厚重的门帘，檀香扑面而来，混着墨香与纸张陈旧的味道，让人心头一沉。我缓步前行，在离龙案三步远处停下。目光掠过案上摊开的密档副本，纸张泛黄，字迹熟悉得令人心惊——那分明是我十四岁时誊抄家训的笔迹。
萧承泽并未抬头，只是手指轻轻抚过纸面：“如意说，这字迹与你极为相似。”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我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熟悉的轮廓依旧俊朗，只是多了几分疲惫和疏离。
“皇上不信臣妾，可命人比对。”我语气轻松，仿佛谈论天气，“字迹会变，人心亦会变。”
他终于抬眼，目光如炬：“你倒是坦荡。”
我垂眸一笑：“字迹会变，人心亦会变。”顺势向前半步，压低声音道：“倒是柳妃昨日对此档表现出异常兴趣，连御史之女也说是她最先发现。”
他的手微微一顿，我捕捉到他喉结轻颤的瞬间。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在意她的，即便此刻已被流言伤得体无完肤。
“当年在相府，你祖父总说你字如其人，清秀端方。”他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恍惚。
我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是啊，字如其人。可如今字迹变了，人自然也变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你总是这样，说话滴水不漏。”
我看着他，目光清澈：“臣妾只是实话实说。”
他低头翻看密档，眉头微蹙：“若真是如意所说……”
“皇上真以为如意会说出这种话？”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她虽有野心，但从未真正想过要毒杀旧臣。她所求，不过是您的宠爱罢了。”
他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继续道：“柳妃为何偏偏在此刻插手此事？御史之女又为何恰好在此时揭露密档？皇上不妨查一查，偏殿档案保管之人，或许另有隐情。”
他握紧密档，指节微白，却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他在犹豫。沈如意是他年少时的执念，即便现在被质疑，他也无法轻易割舍。而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苏家嫡女。
“臣妾告退。”我微微行礼，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几乎听不见。
脚步一顿，耳畔响起多年前相府廊下，那个少年太子曾说：“待我登基，定不负你。”
如今想来，不过镜花水月。
我继续向前，任珠帘在身后叮咚作响，将那一声叹息关在御书房内。
回到凤仪殿，小菱已等在殿前。她快步迎上：“娘娘，柳婉仪那边……”
“不必着急。”我淡淡道，“她已经乱了阵脚。”
小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坐回案前，看着桌上未收起的茶盏，瓷白如玉，倒映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可我知道，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我独坐灯下，手指摩挲着那枚木匣。祖母临终前将它交给我时，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期许。
“顾先生，你说这盘棋，我们还能走几步？”我低声呢喃。
无人应答，唯有烛火摇曳，映出我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这一夜，我未眠。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身，换上素雅的衣裙，带着小菱前往偏殿。昨夜之事已在宫中悄然传开，路上不少宫人投来探寻的目光，却无人敢多言。
偏殿门前守卫森严，我出示身份后才得以入内。殿内依旧残留着昨夜的紧张气息，沈如意尚未被释放，太子却也不曾正式下令惩处。
我缓步走入，正看见柳婉仪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份文书，神情专注。
“皇后来了。”她抬头看我，笑容温婉，“我正打算去给您请安，却被皇上留下处理此事。”
我微微一笑：“劳烦柳妃费心。”
她放下文书，语气温柔：“娘娘觉得，如意姐姐当真会做这种事？”
我看着她，目光平静：“密档为证，岂能作假？”
柳婉仪轻轻叹了口气：“可若只是有人栽赃陷害呢？毕竟……”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我，“这宫里，谁不想往上爬一步？”
我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柳妃的意思是？”
她垂眸一笑，似是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我只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娘娘聪慧，想必也察觉到了吧？”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一名内侍匆匆而来，躬身禀报：“启禀娘娘，皇上召见苏皇后，命即刻前往御书房。”
我微微颔首，起身告辞。柳婉仪目送我离开，嘴角含笑，眼神却冷了几分。
我知道，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再次踏入御书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昨日并无二致。萧承泽依旧坐在案前，只是今日的他，似乎比昨日更添几分疲惫。
“你来了。”他抬起头，声音低沉。
我走到案前，静静等待。
他缓缓开口：“朕……有些事想问你。”
我点头：“皇上请讲。”
他看着我，目光复杂：“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提出协议时说的话？”
我当然记得。那时我告诉他，我们可以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等他登基，我便主动求废后。
“记得。”我答得干脆。
“那你可有悔意？”他问。
我看着他，目光坚定：“没有。”
他沉默良久，忽然苦笑：“你总是这样，冷静得让人害怕。”
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低头翻阅案上的密档，忽然道：“朕派人去查了你的字迹。”
我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结果如何？”
“与密档上的字迹……确实相似。”他抬起头，目光锐利，“但并非完全一致。”
我心中一松，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便是有人模仿。”
他盯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心思：“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为了自保。”
他眼神一震，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坦白。
“您知道的，这宫里从来就不缺心机。”我继续道，“有人想借沈如意之手除掉我，我只能先发制人。”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低声道：“朕……真的错了吗？”
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回答。
脚步轻移，我转身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案前，望着那卷密档发呆。
走出御书房，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春日暖阳洒在脸上的温度。
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第一步。
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我站在偏殿门前，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玉佩的流苏。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青砖地上，斑驳陆离，像是谁随手泼洒的墨迹。
柳婉仪垂眸一笑，眼中却无笑意：“娘娘聪慧，想必也察觉到了吧？”
我看着她手中的文书，纸张微卷，边角泛黄。这宫里，能接触到密档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她偏偏在此时出现在此处。
脚步声由远及近，内侍的通传声打破了殿内的静谧。我微微颔首，起身告辞。柳婉仪目送我离去，眼神中藏着几分探究。
走出偏殿，春风拂面，带着些许暖意。小菱快步跟上，欲言又止。
“娘娘……”她轻声唤我。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柳婉仪已经开始怀疑，但这并不重要。
回到凤仪殿，我坐在案前，看着那枚木匣出神。祖母临终前将它交给我时，手指冰凉，却紧紧攥着我的手腕：“阿挽，顾先生还在等你。”
顾先生……我摩挲着木匣的纹路，声音低不可闻：“你说，这盘棋，我们还能走几步？”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我独坐灯下，翻阅着一份旧档。纸张泛黄，字迹斑驳，却依稀能辨认出当年父亲的笔迹。
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窗外传来。我放下手中的档，缓缓起身，走向窗边。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一个人影悄然立于花树下，玄衣如墨。
我推开窗，轻声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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