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叫林昭昭。
是个守夜人。
守的是这口乌木镜棺，它安静地躺在破庙中央，像口黑漆漆的井。我坐在它旁边，手里握着桃木钉，烛火在镜棺表面折射出诡异的纹路，像是某种我看不懂的符文。
外面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连蝉鸣都带着病态的嘶哑，一声一声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数了数，这是我守夜的第十七个夜晚。
乌木棺材比我的命还金贵，老守夜人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腕，眼睛瞪得像个铜铃：“别信你在镜里看到的自己……”他说完就咽了气，指甲抠进我手臂，到现在还有疤。
我低头看了眼那道疤，深褐色的，已经结痂。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镜棺边缘，冰凉，像是冬日的井水漫过指尖。
我咳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破庙里回响，仿佛有谁在跟着我说话。
没有。
只有我一个人。
可我知道，镜棺里有东西。
或者说……不是“东西”，而是“人”。
它一直在我耳边说话，声音软软的，像母亲哄孩子入睡时哼的小调。
“昭昭啊……”
我猛地抬头，四周寂静如常。
我甩了甩头，告诉自己是太累了。
月光透过破庙的瓦缝洒下来，本该是满月，可我抬头看时，竟连半分光都见不着。天色沉沉，像口倒扣下来的锅。
我继续擦拭镜棺表面的符纸，那些咒文已经泛黄，边角卷起。我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刺痛——是墨灰渗进了指甲缝，洗不掉的那种。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从镜棺里出来，它会是谁？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镜棺表面的光纹动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
再看，又是静止的。
“是错觉。”我低声说。
可我知道，不是。
镜棺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有人在远处吹笛子，音调忽高忽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
我站了起来，桃木钉紧攥在手心，掌心沁出冷汗。
镜棺表面的镜面开始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像水面被风拂过。
我后退一步。
镜面中的倒影也动了。
不对劲。
我眨了眨眼，倒影的动作慢了半拍，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接着，它笑了。
那张脸是我自己的脸，可眼神却陌生得可怕，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排森白的牙。
我浑身发冷，脚底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镜棺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昭……你终于来了。”
我咬紧牙关，手指几乎要把桃木钉捏断。
“你是谁？”
镜棺里的倒影没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镜面，竟然穿透了！
一道苍白的手指从镜中探出，带着玻璃碎屑般的光点，冰冷刺骨。
我想逃，可身体像是被什么力量定住了。
那只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袭来，我蹬腿挣扎，但毫无作用。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把我的喉咙捏碎。
我试图去掰它，可手指刚触碰到，就被一股寒意冻得发麻。
镜棺深处，传来一阵轻笑。
“你以为我在拉你进去？”它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不，是你一直在拉我出来。”
我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糊。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
镜棺深处，一个女人的身影一闪而过，披散着长发，身上缠绕着血红的符咒。
她……是我母亲？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我看到她抱着襁褓中的我，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
她念着咒语，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镜面上。
接着，她转身，将我轻轻放下，然后一头撞向镜面。
画面戛然而止。
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瘫坐在地，脖颈上留着一道苍白的指痕。
镜棺恢复了平静，可我知道，一切都变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镜棺表面的倒影也跟着动了一下。
不对……
我凑近一看，心里猛地一沉。
镜中的我，脸上多了半截锁骨印记，那是我本来没有的东西。
我惊恐地往后退，却发现桃木钉已经嵌入镜棺，怎么也拔不出来，钉身还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我喘着粗气，心跳如擂鼓。
“沈照影快来了……”那个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低低的，带着笑意，“他能告诉你……我们本是一体。”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可我知道，从今夜起，我再也无法相信镜子里的自己了。
镜棺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下一刻，另一双眼睛也睁开了。
它们对视着，在黑暗中彼此凝望，仿佛等待了许久。
暴雨落下，冲刷着破庙外的地面，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我坐在地上，意识深处多了一丝陌生的记忆碎片，像一根刺，扎进我的脑海。
我叫林昭昭。
我是个守夜人。
可我不再确定，我是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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