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楼主人

\[正文内容\]

雨后的青石板冒着湿气，我坐在破庙的门槛上，盯着镜棺表面自己扭曲的倒影。它动了，不是跟着我的动作，而是先于我眨了眨眼。

我猛地站起身，指节发白地攥着桃木钉。钉子还嵌在镜棺里，怎么也拔不出来，裂纹又深了几分。接触时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般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跳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转身时已经握紧钉尾，可来人只是站在门口没动。他穿着件银丝斗篷，水珠顺着边缘滴落，在门槛前积成小洼。他手里拿着面雕花铜镜，镜面映出我背后镜棺的轮廓。

“林昭昭。”他开口，声音听着轻佻，“你比我想的要年轻。”

我没说话，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说明我还活着。

“沈照影。”我听见自己说，“镜楼主人。”

他笑了声，抬手将斗篷兜帽掀开。一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眼角却藏着我看不懂的锋利。

“听说你昨晚差点被自己的倒影掐死。”他晃了晃手中的铜镜，“要不要我帮忙看看？”

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镜棺。那东西比我更早一步颤动起来，像是听懂了我们的话。

“如果你知道些什么，”我说，“现在就说出来。”

沈照影绕过门槛，脚步轻重交替。他走到神像下停住，将铜镜对着镜棺一照。镜棺表面顿时泛起涟漪状的波纹，像是水面被风吹皱。

“令堂当年可是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镜界守门人’。”他慢悠悠地说，“可惜啊……她把自己锁在了镜里。”

我喉咙发紧，心跳快得不行。镜棺里的东西开始嗡鸣，像是回应这句话。

“闭嘴。”我说。

“怎么？不想听？”他偏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兴味，“还是说……你已经听到她在对你说话了？”

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桃木钉从镜棺里扯出来半截。沈照影没躲，任由我把他拽到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咬牙。

他低头看了眼我手里沾着墨灰的钉子，又抬眼看着我：“我想带你去找真相。”

镜棺突然剧烈震颤，我踉跄着后退，撞在破庙的墙上。沈照影的铜镜映照出无数重叠影像——有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站在铜镜前的画面，有她撞向镜面的瞬间，还有我现在坐在破庙里盯着镜棺的样子。

“真的是她……”沈照影低声呢喃，瞳孔收缩，“她还活着。”

“胡说！”我吼道，“她早就死了！”

镜棺表面的光纹猛地亮起，我看到镜中的自己咧开嘴笑了。不对，那不是我的表情。接着，镜面里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披散长发，身上缠绕的血红符咒正在消退。

沈照影的铜镜差点掉落。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我情绪失控地喊，“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镜棺嗡鸣一声，像是在回应我的质问。

沈照影稳住身形，重新握住铜镜。他轻叩镜面，三处标记地点浮现出来。

“集齐三面‘钥匙镜’，才能掌控镜界核心。”他说，“我知道其中一面在哪。”

我喘着粗气，盯着镜棺里母亲的脸。她的眼神复杂，像是怜惜，又像是警告。

“你父亲……”她的声音突然穿过镜棺直达现实，“还活着。”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地上摆着的烛台。火苗熄灭，破庙陷入一片黑暗。

脑海里闪过童年记忆碎片，锁骨印记隐隐发烫。我扶住墙，指甲抠进砖缝。

“你母亲是自愿进去的。”沈照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把自己锁在镜界里，为的是保护你。”

“放屁。”我低声说。

“信不信随你。”他走近两步，“但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撑多久？每天醒来都要确认一遍自己是谁的感觉，不好受吧？”

我没有回答。他说得没错。

“与其独自摸索真相，”他靠在神像旁，语气忽然轻快，“不如跟我走。我至少不会像它一样骗你。”

我抬头看他，镜棺的光映出他半边脸。那张脸在笑，可眼神里藏着别的东西。

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我转头望去，浓雾中站着一个人影。是白璃。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边。

我低头看着手中仍在抽搐的桃木钉，裂纹已经蔓延到末端。

“好。”我说，“我跟你走。”

沈照影挑眉：“这么快就答应了？”

“我需要答案。”我回头看了一眼破庙，“而且……它也开始告诉我一些事了。”

白璃站在原地没动，嘴角浮现一丝悲悯的笑意。

镜棺深处，一双眼睛缓缓闭上。

沈照影收起铜镜，转身走向庙外：“第一面钥匙镜，在西山古墓。”

我跟着走出去，清晨的雾气扑面而来。回头再看时，镜棺表面已不再映照自己。

破庙在身后渐渐模糊，像是从未存在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