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点燥热,像团黏腻的棉花糊在人脸上。二中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被晒得卷了边,蔫巴巴地挂在枝头,蝉鸣声倒是依旧聒噪,此起彼伏地撞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高一七班的学生们却像刚挣脱笼子的小兽,簇拥在篮球架下,校服外套被随意搭在栏杆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色T恤,一个个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末哥!这节体育课您可得把好关啊!”体育委员是个体格敦实的男生,怀里抱着个磨得有些褪色的篮球,额头上沁着薄汗,凑到东方末身边时,声音里满是雀跃的期待,“上周被五班班主任抢了半节课,这周再被占,我们班男生都快憋疯了!”
东方末靠在篮球架的金属杆上,黑色运动服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随手把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一道浅浅的淤青藏在皮肤下,像是被什么钝器磕过。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扫过那群兴奋的学生时,带着惯有的疏离
东方末你们班主任?(嗤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伸手从体育委员怀里夺过篮球,指尖在粗糙的球面轻轻敲了敲)她也想抢我体育课?
篮球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回地面,又被他一脚勾回手里
东方末有我在,这节课谁也别想拿走(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她算个啥?
学生们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几个男生甚至吹起了口哨,刚要欢呼着围上来,就见教学楼门口的阴影里晃过来个熟悉的身影
蓝天画扎着双马尾,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和脸颊边。她穿了条白色连衣裙,裙摆到膝盖上方,走路时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只振翅的白蝴蝶。怀里抱着本英语课本,书角被翻得有些卷边,她径直往操场这边走,眼神里带着点焦急
东方末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把挽起的袖口往下拽了拽,布料盖住那道淤青时,他才松了口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道白色身影移动
蓝天画东方末!
蓝天画走到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尖聚成小小的水珠。她眉头微微皱着,鼻尖因为着急而泛红
蓝天画这节体育课给我吧,我们班英语进度赶不上了
东方末挑眉,刻意摆出副不耐烦的样子,把篮球往地上一砸,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东方末不行(别过脸,语气硬邦邦的)学生们一周就盼着这节体育课,你想让他们造反?
蓝天画可是下周就要月考了!(急了,声音拔高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课本封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昨天留的语法题还有一半人没搞懂,宾语从句和定语从句都分不清,再不补补课,他们肯定要考砸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眶慢慢红了,像是蒙了层水雾,连带着鼻尖也微微泛酸
蓝天画我要是教不好他们怎么办啊?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自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那点红像火星子,“噌”地一下点燃了东方末心底的慌。他之前那点“嚣张”瞬间荡然无存,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伸手想去碰她的脸,指尖都快碰到她泛红的眼角了,又硬生生顿住,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语气软得一塌糊涂
东方末哭什么?多大点事
东方末(别过脸,不敢看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给你就是了
蓝天画真的?
蓝天画眼睛一亮,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亮得晃眼。她红着眼眶看他,睫毛上还挂着点湿润的水光
东方末嗯
东方末含糊地应了一声,耳尖却悄悄爬上一层薄红,他对着那群还没反应过来的学生挥挥手,语气恢复了点平时的冷硬,却没了之前的气势
东方末散了散了,上英语课去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憋笑得肩膀直抖,一个个低着头往教室走。体育委员路过东方末身边时,还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挤眉弄眼地用口型说“末哥威武”,被东方末眼刀一剜,赶紧溜了
蓝天画刚要转身往教室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东方末的胳膊
蓝天画你胳膊怎么了?刚才挽袖子我好像看到块青的
东方末心里一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赶紧把胳膊往身后藏了藏,另一只手还不忘把袖口又拽了拽,语气又硬了起来
东方末看错了(梗着脖子,眼神飘忽)蚊子咬的,我挠红了而已
蓝天画哦
蓝天画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胳膊看了几秒,见他把袖子拽得紧紧的,也没再多问,抱着课本转身就往教室跑,跑了两步还回头冲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蓝天画谢啦,末大少爷!
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白裙子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快乐的小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东方末耳尖的红更浓了,像被染上了胭脂。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个小小的纸盒子,是早上特意绕路去买的草莓蛋糕——昨天听东方玥说,蓝天画念叨了好几遍想吃那家店的草莓慕斯
他想着等下课间把蛋糕给她,又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正琢磨着该编个“隔壁班老师送的,我不爱吃甜的”还是“买多了,扔了可惜”的理由,嘴角就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眼里的冰冷早就融化成了温柔的春水
蓝跃阳末哥,够意思啊!
身后突然传来蓝跃阳的声音,带着点戏谑
蓝跃阳我姐一哭你就妥协,这双标玩得够溜啊
东方末(回头,眼神瞬间又冷了下来,像结了层薄冰)你怎么在这?逃课了?
蓝跃阳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
蓝跃阳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我姐“降伏”你的名场面(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
东方末(打断他,语气没半点温度,却没真的动怒)条件
蓝跃阳知道知道(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赶紧掏出手机)我姐昨天跟百诺姐视频,说想吃西街老王家的冰糖葫芦,山楂裹得特厚,还蘸了芝麻。我已经打听好了,那家最火的下午三点出摊,去晚了就没了
东方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像被点亮的星辰)地址发我
蓝跃阳得嘞!(乐滋滋地按了发送键,又凑近了些,看着东方末的胳膊,语气里带了点愧疚)不过末哥,你这胳膊上的伤……是昨天帮我教训那几个堵我要钱的混混弄的吧?我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扒了我的皮
东方末(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淡,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少废话,别让她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再敢在外头惹事,还用她的事儿当筹码,你就等着被你姐揍得连你妈都认不出吧
蓝跃阳(嘿嘿笑了两声,知道这是答应了,转身就溜)谢啦末哥!回头请你喝可乐!
看着蓝跃阳跑远的背影,东方末又摸了摸怀里的草莓蛋糕,心里盘算着:等下先把蛋糕给她,看她吃得开心,下午再去买冰糖葫芦,晚上回宿舍得找块膏药把胳膊上的伤遮严实点,可别被她那双机灵的眼睛发现了
风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东方末站在原地,望着教学楼的方向,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地蔓延开来。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把那抹温柔的笑意镀上了层金边
——有些人,嘴上说着“她算个啥”,心里却早就把她当成了全世界
——所谓双标,不过是藏不住的在意,和说不出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