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顺着长廊跑啊跑。跑着跑着,那只碎碎叨叨的兔子倒是仿佛在哪里的时候就消失了。可是爱丽丝也不在乎他:反正我总能跑到什么地方的,而他也是。爱丽丝很快看到白皇后的银鞋晃过去了,说来奇怪,只有她的鞋子的虚影在动。
爱丽丝跟着白皇后的银鞋轨迹,踩着薰衣草色的风,竟踏上了一片悬浮的云阶——阶面是淡乳白的云絮织成,软得像刚晒过的鹅绒被,可走了两步便发现,阶上缀着星星点点的小破洞,洞口泛着浅灰的雾,像谁用针尖轻轻扎过,稍不留意脚就会往雾里陷。白皇后此时出现了,她转身时,裙裾扫过云阶,破洞处的雾轻轻晃了晃:“这样‘不连整’的阶子,得用‘连整的毯’盖着才稳当。”
她从袖中取出三卷云线,卷身泛着不同的光:第一卷是淡金的,线头像揉碎的星光,摸起来温温的;第二卷是银白的,线尾像溪水的波纹,顺着指尖能一直滑出去;第三卷是柔蓝的,线边像裹了层薄纱,捏在手里会轻轻缩成圆团。白皇后拈起淡金云线,用银织针“嗒嗒”一挑,云线立刻在空中织成个圆滚滚的穹顶——不是平的,是到处都弯得均匀的球样,像之前见过的淡金球,却更软,爱丽丝伸手摸去,从穹顶的任何一处滑到另一处,弯曲的感觉都一模一样,连破洞处的灰雾都被这金穹顶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再也不会陷脚。“这是‘金球毯’。”白皇后的织针在穹顶转了圈,金线跟着绕了个弧,“你绕着它走一圈,不管从哪起步,最后总会回到原地——就像你绕着花园里的玫瑰丛转,转完一圈还在丛边。”
爱丽丝试着走了走,果然,从金穹顶的“北尖”走到“南尖”,再绕回来,脚边的金线花纹始终跟着她的步子重复,连“嗒嗒”的织针声都没换调子。她刚停步,白皇后又拈起银白云线,织针一扬,云线瞬间铺成一片无限延伸的光坪——没有边,没有弯,像冻结的溪水面,能一直往远处望,望到和天连在一起的地方,破洞的云阶被光坪盖着,变成了光坪上浅浅的云纹,摸上去顺滑得像丝绸,走再远都不会碰到阻碍。“这是‘无限坪’。”白皇后指着光坪尽头的淡蓝光晕,“你往那走,永远走不到边——就像你追着天上的风筝跑,风筝一直飘,你也一直能跟着跑下去。”
爱丽丝顺着光坪往前跑,银线的花纹在脚边轻轻流,跑了许久,光坪还是一样的平,一样的亮,连呼吸的节奏都没乱。等她喘着气回来,白皇后已拈起柔蓝云线,织针轻轻一旋,云线织成了片圆圆的天幕——有清晰的边,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天幕中间软乎乎的,走到边时,脚会顺着边轻轻滑回来,不会掉出去,破洞处的灰雾被天幕的蓝纱裹住,变成了天幕上淡淡的星点。“这是‘圆纱幕’。”白皇后的织针碰了碰天幕的边,蓝线泛起涟漪,“你走到边就会回来,却不会像金球毯那样绕圈——就像你在花园的圆花坛里走,走到坛边就顺着边转,不会走到坛外去。”
爱丽丝试着踩上天幕的边,果然,脚一碰到蓝纱边,就像被轻轻牵了下,顺着边滑了半圈,又回到天幕中央,软蓝的光裹着她的指尖,暖融融的。这时渡鸦从天幕上方飞过来,翅膀扫过三卷云线,金、银、蓝的线竟轻轻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不管原来的云阶有多少破洞,盖它的‘连整毯’,就只有这三种——金球毯、无限坪、圆纱幕。没有第四种啦。”
三月兔抱着个云线轴跳过来,轴上的云线和光坪的银线一模一样,他把轴往光坪上一放,银线立刻顺着光坪延伸,轴转得“咕噜”响:“你看,这轴上的线织出来就是无限坪,要是把线绕成球,就是金球毯;要是把线织成圆,就是圆纱幕——不管原来的云阶多乱,只要用这三种毯盖着,就都变得‘连整’了。”
爱丽丝蹲下来,摸了摸盖在破洞云阶上的圆纱幕,蓝纱下的云阶破洞已变成了星点,和天幕的光融在一起。她忽然懂了:原来那些“不连整”的云阶,不管有多少小破洞,都能被这三种“连整的毯”盖得严严实实,而这三种毯,就是所有“连整”样子的根——像花园里的花,不管开得多杂,根只有玫瑰、百合、茉莉三种;也像妈妈织的布,不管花纹多繁,线只有棉、丝、毛三类。
风又吹来了,三卷云线轻轻飘起,金球毯、无限坪、圆纱幕在云阶上叠成淡淡的光影,却一点没乱。爱丽丝跟着白皇后往前走,掌心还留着云线的软滑感。白皇后的银鞋在云阶上“嗒嗒”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