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瘴气浓得化不开，粘稠地缠绕在枯死的怪树枝杈间，吸一口气都带着腐朽的甜腻。凌烬拨开最后一道垂落的毒藤，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出的黑色石台嵌入山体，石台上刻满了风蚀雨淋也难以磨灭的古老符文，大多已经残缺不全，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凉与死寂。石台中央，是一个凹陷的池状结构，里面堆积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暗红色污垢，散发出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怨念。

就是这里了。地图上标记的古老祭坛，一处被遗忘的杀戮场。

这里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冰冷刺骨，却又无比“纯净”——那是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最本源的杀戮与绝望，反而比那些新死的、夹杂着个人杂念的残魂更容易被《噬天诀》引动和利用。

凌烬走到祭坛中央，盘膝坐下。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面得自之前那些倒霉修士的、品质低劣的阵旗，依照一本抢来的《阵法初解》上的简陋法门，结合此地天然浓郁的煞气，在祭坛边缘粗略布置了一个隐匿和预警的小阵。

手法粗糙，漏洞百出，但足够警示大型活物或修士的靠近。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绝对安全，而是反应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煞气灌入肺腑，竟让他精神一振，体内《噬天诀》的运转都自发加快了一丝。

他取出那株月凝花，但没有直接服用，而是将其放在身前，以其温和的药力作为一点灵台清明的锚点，对抗即将引动的狂暴煞气。

然后，他双手结出一个生涩却古奥的法印——那是《噬天诀》中记载的，专门用于引动天地间负面能量的印诀。

“引煞……入体！”

低沉的吟诵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祭坛上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煞气骤然被搅动！

呜——！

阴风呼啸而起，卷动着地面的暗红色尘埃，发出如同万鬼哀嚎般的嘶鸣！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流从祭坛的每一个符文刻痕中渗出，如同受到无形吸引，疯狂地涌向中央的凌烬！

“哼！”

凌烬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远比吞噬生灵精气更加狂暴、更加冰冷！那是无数死亡和怨念的凝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勉力维持的防御，疯狂涌入经脉，冲向丹田，甚至直接冲击向本就受损的神魂！

痛！冰冷刺骨的痛！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撕碎！

与之相伴的，是无数混乱嘈杂的幻象和嘶吼，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迸出血迹，依靠着月凝花散发的微弱清辉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疯狂运转《噬天诀》，引导着这滔天煞气，向着筑基中期的壁垒发起了冲击！

这不是温养，是摧毁后的重塑！是用最暴烈的方式，强行锤炼这具身体和神魂！

祭坛之上，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灰黑色煞气漩涡，将凌烬的身影彻底吞没。只能隐约听到其中传出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以及骨骼被巨力碾压般的细微脆响。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浓郁的煞气被吸入体内，祭坛重新恢复了死寂。

漩涡中心，凌烬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虚浮感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冰冷。皮肤表面隐隐透出一种如同黑曜石般的幽光，双眸开阖间，精光四射，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死亡与寒狱。

筑基中期，成了！

而且根基无比稳固，甚至远超寻常同阶修士！灵力变得凝练而冰冷，带着一股锐利的煞气。

神魂的伤势虽未痊愈，但在煞气冲刷和月凝花的双重作用下，也明显好转，变得更加坚韧。

他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如臂指使的强大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

砰！

外围那粗糙的预警法阵，猛地传来一声爆响！一面阵旗瞬间炸裂！

凌烬眼中寒光骤然大盛，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完美融入祭坛边缘的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三道身影谨慎地踏上了祭坛范围。

“刚才那剧烈的煞气波动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好浓的煞气……这鬼地方真是邪门！”

“小心点，说不定有什么异宝出世，或者……是那个修炼邪功的家伙搞出来的！”

来人两男一女，衣着华贵，气息不俗，皆是筑基初期修为，看起来像是某个宗门出来历练的核心弟子，脸上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气和一丝对未知环境的警惕。

他们显然是被刚才凌烬突破时引动的巨大煞气动静吸引过来的。

“师兄，你看那里！”那女弟子指着祭坛中央那片刚刚被煞气冲刷得异常干净、甚至还残留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区域，又看了看地上那株被凌烬故意留下的、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月凝花。

“月凝花？这种滋养神魂的灵草怎么会生长在这种极煞之地？”为首那名俊朗男弟子眉头紧皱，心生疑虑，但眼神却不可避免地被那灵草吸引。

贪婪压过了警惕。

“过去看看！”他挥手示意，三人小心翼翼地向祭坛中央靠近。

就在他们经过凌烬藏身的阴影的那一刻——

杀戮，毫无征兆地爆发！

一道冰冷的剑光，如同来自九幽深渊，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无声无息地抹向最后那名男弟子的咽喉！

那弟子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护体灵光如同纸片般被切开，瞳孔中只倒映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

嗤！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与此同时，凌烬的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漆黑如墨的吞噬之力爆发，直接按在了另一名男弟子的天灵盖上！

《噬天诀》——吞灵！

“呃啊！”那弟子发出一声短促至极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一身修为和精气瞬间被掠夺一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两名筑基初期弟子已然毙命！

为首的俊朗男弟子和那名女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脸上血色尽褪！

“魔头！！”俊朗弟子惊怒交加，一把将身边的女弟子猛地推向凌烬，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甚至顾不上用法器，只求能快一秒拉开距离！

被推出来的女弟子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绝望，看着那如同死神般扑来的黑影，下意识地尖叫着祭出一面绣帕状的法宝。

凌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看都没看那女弟子，身影如同瞬移般掠过她身边。

指尖轻弹。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煞气如同钢针，瞬间洞穿了那绣帕的灵光，没入她的眉心。

女弟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黯淡，软软倒地。

而凌烬的速度丝毫未减，如同离弦之箭，直追那逃出不过十丈的俊朗弟子！

那弟子感受到身后迅速逼近的死亡气息，吓得肝胆俱裂，一边狂奔一边胡乱向后扔出符箓和法器。

轰！轰！

火球、冰锥砸在凌烬身前，却被一层浓郁的煞气护甲轻易挡下，连他的速度都未能延缓分毫！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清河宗大长老之子！我爹是金丹……”那弟子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试图用背景吓住对方。

回应他的，是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精准地扣住了他的脖颈。

恐怖的吞噬之力再次爆发！

“呃……”所有的威胁和求饶都被扼杀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已的生命和修为正在飞速流逝。

短短两三息，又是一具干尸倒地。

凌烬站在原地，缓缓闭上眼，强行压下脑海中因连续吞噬而再次躁动起来的杂念和三名死者临死前的恐惧残响。

力量再次得到补充，甚至隐隐又精进了一丝。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地上三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熟练地取下三人的储物袋，弹出一缕煞火，将尸体和一切战斗痕迹焚毁殆尽，只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指向“邪修争斗”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走回祭坛，拿起那株月凝花，重新坐下，继续稳固修为。

仿佛刚才不是杀了三个宗门精英，只是随手拍死了三只嗡嗡叫的苍蝇。

祭坛周围，只剩下煞气盘旋的呜咽声，更添几分阴森鬼气。

猎手，已磨利了爪牙。

而杀戮，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