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婉搅拌着杯中的拿铁，却没有喝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林暮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林暮，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她轻声问，“黑眼圈很重。”
林暮下意识摸了摸眼下，勉强笑了笑：“还好，可能是最近睡眠质量不好。”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他和苏婉的约会被临时打断。第一次是林澈手腕“突然疼痛”，第二次是家里“水管爆裂”，今天则是出门前林澈莫名呕吐，虽然很快好转，但还是让林暮迟到了半小时。
苏婉放下搅拌勺，语气认真起来：“林暮，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你弟弟，是不是太过依赖你了？”
林暮一怔，下意识为弟弟辩解：“小澈他...只是比较黏人。父母走后，我们只有彼此，所以他...”
“我明白你们感情深厚。”苏婉打断他，选择措辞谨慎，“但一个20岁的成年人，真的需要哥哥随时待命吗？每次我们见面，他总有理由叫你回去。你不觉得这有点...不正常吗？”
林暮沉默了。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异常，只是始终不愿深想。十年来的习惯让他将弟弟的需求置于一切之上，甚至忽视了这其中逐渐变质的控制欲。
“小婉，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的情况。”他最终说，“小澈是我带大的，他依赖我很正常。”
苏婉叹了口气：“依赖和控制是两回事。上周五，你明明答应和我去看画展，就因为他一条短信说心情不好，你就立刻回去了。昨天也是，我们午餐吃到一半...”
“他手腕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林暮辩解，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真的是这样吗？”苏婉直视他的眼睛，“林暮，你仔细想想，这些‘意外’是不是都发生在我们见面的时候？”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醒了林暮一直逃避的现实。他回想起最近几个月的一幕幕：每次他计划单独外出，林澈总会适时地出现各种状况；每次他提到认识新朋友，弟弟总会找出对方的缺点；每次他的手机有消息，林澈总会看似无意地问是谁...
冷汗悄悄浸湿了他的后背。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苏婉握住他的手，语气柔和下来：“我不是要离间你们兄弟感情。只是担心你...也担心这种关系对林澈不好。他需要学会独立，而不是把你绑在身边。”
林暮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我会注意的。”
回家的路上，林暮心事重重。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和弟弟的关系是否健康。小澈已经20岁了，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刻刻呵护的小男孩。这种过度依赖，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推开家门，林澈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哥哥回来，他立刻扬起笑容：“哥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林暮放下公文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小澈，我们谈谈。”
林澈敏锐地察觉到哥哥语气中的不同，笑容淡了些：“谈什么？”
“关于...”林暮斟酌用词，“关于你最近总是需要我立刻回来的事。小澈，你已经长大了，有些小事可以自己处理，不用每次都...”
“哥是嫌我烦了吗？”林澈打断他，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不是嫌你烦。”林暮尽量耐心，“只是我希望你能更独立一些。比如手腕的伤已经好了，不用我总是陪着去医院；家里的小问题，你可以先试着解决，而不是立刻叫我回来...”
林澈放下书，声音冷了下来：“所以哥是觉得我碍事了？因为有了苏婉姐，就不需要我了？”
“这跟苏婉没关系！”林暮第一次对弟弟提高了声音，“这是关于你和我之间的问题！小澈，你已经20岁了，不是10岁的小孩！你不能总是依赖我，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话一出口，林暮就后悔了。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对弟弟说过话。
林澈愣住了，眼中闪过震惊、受伤，然后是汹涌的怒火。但他很快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当再次抬头时，他脸上已满是泪痕。
“哥说得对...”他声音破碎，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我是累赘...一直都是...如果没有我，哥就不用放弃上大学，不用打那么多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林暮慌了：“小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林澈突然激动起来，泪水汹涌而出，“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是我拖累了哥！如果没有我，哥早就过上正常的生活了！不会28岁了才第一次约会！不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不会...”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哭得浑身发抖。
林暮的心被揪紧了，所有刚刚建立的决心瞬间崩塌。他冲过去抱住弟弟：“对不起！小澈，哥错了！哥不是那个意思！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林澈挣脱他的拥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不，哥说得对...我是该学会独立了...我这就搬出去住校，不打扰哥了...”
他转身向房间走去，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倒下。
林暮急忙拉住他：“小澈！别这样！是哥错了！哥不该说那些话！你不要搬走，这里是你家！”
林澈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哥答应我，不会不要我...”
“我答应！我永远不会不要你！”林暮几乎是在发誓，内心充满自责和恐惧。
他差点就失去了小澈！他怎么能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这样伤害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林澈缓缓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脆弱得让人心疼：“那哥以后不会因为别人而抛下我，对吗？”
“不会！绝对不会！”林暮将弟弟紧紧搂入怀中，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没有看到，伏在他肩头的林澈，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那晚，林暮格外体贴，做了弟弟最爱吃的菜，耐心陪他看电视，甚至同意让他像小时候一样睡在自己房间。
等林暮熟睡后，林澈悄悄起身，走到阳台拨通电话。
“计划变更。”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冷冽如刀，“我要的不是警告，是彻底解决。下周前，我要看到她离开公司。”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林澈冷笑一声：“手段？我不在乎手段。只要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
他挂断电话，回头看向屋内熟睡的哥哥，眼神偏执而疯狂。
“哥，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开始动摇，那我就只能除掉所有让你分心的因素了。”
夜风吹动他的衣角，月光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而决绝。
裂痕已经出现，但它没有被修复，反而被更深地隐藏起来，等待着最终爆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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