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最后一次校运会无声逝去，同学们又回归到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
充实的生活会模糊人类对时间的感知，不知不觉间，校运会已经过去了两周。
而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也很快来到了“192”天，班里紧张的气氛也逐渐蔓延。
但3班的同学们显然对这些是免疫的，走廊的花池上，始终会出现一帮男生的身影。
而女生，大多是在教室里面睡觉，或者偶尔也会出来3班的专属菜园——花池旁，看看大家共同培育的辣椒苗。
这株辣椒自分班以来就开始萌芽，到今天已经结了不知道多少颗辣椒，可谓是硕果累累，展现了无比繁荣旺盛的生命力。
每隔半个月班里会调换一次座位，而这次叶天邪是被调到了门神的位置——后排靠门。
这个位置风险与机遇并存，不用担心课堂老师的注意，但是必须要担心走廊上领导的巡逻。
不过这些小问题，对于初中就已经练成极强“反侦察”能力的叶天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他这个物理课代表直接在苏皓银的物理课上，用不知道哪来一次性筷子和橡皮筋设计搓出一个“复合弓”。
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的研究，他改进了初中那种落后的方法，固定弹道采用两根一次性筷子夹着。然后将中部镂空，刚刚好可以容纳箭矢穿过。
这一切对于没有任何工具的高中生来说，当然已经是顶级工艺品了。但叶天邪仍不满足，他要的是磨损程度最小的复合弓。
而叶天邪就在这种“孜孜不倦”的研究中渡过了半节物理课。
进入一轮复习的他们不再讲知识点，而是通过做题来复习巩固每一节的知识点。
所以叶天邪因为试弓而引起的动静太大了而被苏皓银叫上讲台了……
看着屏幕上花里胡哨的轨道，叶天邪把复合弓藏到桌底，对着苏皓银比了个中指：“不会！”
笑话，这不是为难自己吗？有想题的时间不如多上几根橡皮筋！
苏皓银似笑非笑地敲了敲黑板：“我不管，你要是不把它写出来，等会你的新发明就要被我拿去玩。”
最终叶天邪无奈地走上了讲台，开始分析题目。
叶天邪看完这个模型，甚至不用看题目就知道这是一道很典型的动量守恒结合能量守恒的题目。
于是快速浏览完题目文字后，不到十分钟到时间他就把三道小题都解了出来。
这道题不可谓不难，所以讲台底下一片哗然，纷纷感慨：“握草，钓鱼的物理都这么厉害吗？”
“什么时候我也去学钓鱼了！”
“……”
没有理会同学们的议论，叶天邪写完题目，轻轻放下粉笔，径直走回座位，继续研究自己的新发明。
而苏皓银也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被震惊的表情，他想过叶天邪会做，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不用十分钟就做完了！
“塔玛的这小子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老子留！下课必须整他一波！”
于是心中已经想好了等会下课要怎样“整”叶天邪了。随后开始讲题。
本来叶天邪上台的时候就已经半节课了，因此讲完题目就刚好下课了。
苏皓银不同于其他的理科老师，他比学生还想下课，在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他把手中的粉笔往讲台上一扔就急急忙忙地走出教室了。
走到后门，他来到叶天邪的座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亲爱的课代表，上去数物理试卷下来！”
叶天邪举起手中的复合弓对准苏皓银：“你故意的吧？这踏马这个知识点才上一节课，哪里来那么多物理试卷给他们做？”
“复习上一个知识点啊！别叫了，赶紧滚去三楼数试卷！”苏皓银抢过叶天邪手中的复合弓，自己把玩了起来，“我靠，还挺不错的，我的了！”
随后便像顺叶天邪火机一般，把复合弓收入囊中。
“wcnm！”叶天邪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去数试卷，“我回来没看见这个在我座位上，下次你车上的火机就不见！”
说完便走到三楼办公室开始数物理试卷，刚准备走出办公室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走回原地。
“来都来了，这答题卡就给我当草稿纸了吧！”
于是本着“一点也不能浪费”的心理，直接把一叠答题卡抱走了……
这直接让后面来的物理课代表懵逼了。
老师明明说有答题卡的啊？答题卡呢？
这就不归叶天邪管了，问就是他不知道。
叶天邪抱着试卷以及比两本医学书还厚的答题卡，来到一楼，穿过喧闹的走廊。
周遭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女生清脆的笑声，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不轻不重地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经过幻心璃一事后，他对这种看似无害的聚集条件反射般地感到不适，下意识地将“女性”与“麻烦”、“不可预测”和“潜在的伤害”划上了等号。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发完试卷，回到自己那座孤岛般的座位上，继续研究他的复合弓。
就在他抱着试卷走向教室门口，恰好与迎面而来的陌昙衣狭路相逢时，他的第一反应并非绅士风度，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基于风险规避的算计。
“让她先过。”
大脑迅速下达了指令。
理由冰冷而现实：这扇门无法容纳两人并行。若自己先过，她势必要侧身等待。
他厌恶那种短暂的、尴尬的近距离接触，更厌恶随之可能产生的、关于他“是否故意”的无端猜想。
他早已习惯将人心置于最幽暗的角落去审视，并将自己牢牢保护起来。
于是，他停下脚步，身体略显僵硬地向后微退半步，让出了通道。
他甚至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怀中那摞物理试卷上，试图营造一种“我并非刻意让你，只是恰好在此停顿”的假象。
然而，预想中那道会径直掠过身旁的身影，却没有出现。
时间仿佛被拉长。
叶天邪感到一丝异样，下意识地抬起了眼。
然后，他看见了。
陌昙衣停在了原地，就站在他让出的那方空间前。她没有顺势走过，而是微微歪着头，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疏离的眼睛，此刻因些许的困惑而瞪得圆了些，像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止步。
紧接着，她像是自己都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般，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露出了一个毫无戒备、纯粹因这小小“意外”而生的笑容。
“谢谢。”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点自然的鼻音，像清晨滴落在叶片上的露珠，轻轻敲在了叶天邪那面密不透风的心墙上。
“……”
叶天邪僵在了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是没有给别人让过路，但没有一次不是因为“恐惧心理”而让路的。
而其他女生，都是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应对叶天邪的让路。
他当然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可以说已经麻木了，不在意对方态度到底如何了。
可唯独陌昙衣却……
他准备好的、用于应对一切世俗反应的冷漠外壳，在这个出乎意料的表情和这声道谢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他预想了她的漠视、预想了她的理所当然，甚至预想了她可能带着审视的目光……他预想了所有基于“人性本恶”的可能性。
唯独没有预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样的愣神，那样的摇头失笑，那样的……真诚。
就仿佛，他这基于“黑暗揣测”而做出的让路行为，在她眼中，被解读成了一种纯粹的、值得被感谢的善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情绪，猛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那不是对幻心璃那种由好奇和征服欲点燃的、灼热而煎熬的火焰，而更像是一道划破厚重云层的阳光，明亮、温暖，带着一种让他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这个被他认定为“黑暗”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发着光的灵魂。
原来……真的有人，是不一样的。
原来他筑起的高墙，防住了可能的恶意，也隔绝了所有照进来的光。
直到这一刻，这一缕微光，以他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蛮横地穿透了所有防御，在他坚冰般的心垣上，烙下了一道清晰的、带着暖意的裂痕。
他看着她道谢后轻快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手中的试卷边缘，已被他无意识攥得发皱。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天邪发现自己总会不自觉地、在人群里一眼捕捉到那个身影。
跑操时，他会用眼角的余光丈量她与自己的距离；
去食堂的路上，他会下意识地放缓脚步，期待一次不经意的擦肩；
甚至在喧闹的课间，他的耳朵也会自动过滤掉杂音，只为分辨那道独特的、带着些许鼻音的笑语。
不过陌昙衣似乎很喜欢睡觉，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了，这也导致原本爱出教室走廊玩的叶天邪变得不出教室了。
在课堂上，他也总是不受控制地将视线落在陌昙衣的身上，却又在她目光可能转来的瞬间，迅速移开视线，假装看向别处。
他不敢靠近，更不敢交谈，只是贪婪地享受着这种隔着一段安全距离的“看见”。
看着她与朋友说笑时生动的侧脸，看着她偶尔发呆时放空的眼神，他那颗因“恐女”而紧绷的心，竟会奇异地感到一丝平静与……愉悦。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像一个值得观察的有趣样本。
他拒绝承认，那道心垣上的微光，正悄然蔓延，试图照亮更多被他刻意遗忘的角落。
好景不长。半个月后，平静的晚修课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痛攫住了他的胸腔。
气胸。
躺在病床上，听着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叶天邪本该为此番能名正言顺逃离课堂而窃喜。
可他没有。
一股莫名的焦躁感在他体内窜动，窗外自由的天空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发现，自己竟在期盼着能快点回到那座他曾觉得压抑的学校。
而当他闭上眼，试图用睡眠驱散烦闷时，脑海里清晰地浮现的，不是游戏，不是习题，竟是陌昙衣在门口愣住后，那个摇头微笑的样子。
住院期间，顾逸坤带着作业和零食来了，用他标志性的戏谑语气吐槽着学校的无聊。
陈润锋和陆明塔以及林鑫屿也分批次潜入病房，吵吵嚷嚷地分享着学校的趣事，试图驱散消毒水的气息。
而陆明塔更是发出了逆天言论：“你都躺那么久了，滚下来让你爹躺一下，我这辈子还没吸过制出来的氧气呢。”
这让得叶天邪险些再炸掉另一边的肺……
一次探望中，顾逸坤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貌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哦对了，我来之前，碰到那个幻心璃了。”
叶天邪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
顾逸坤看着他，继续说：“我顺口问了句，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你。”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
叶天邪发现自己竟然在等待，一种连他自己都鄙夷的、微弱的期待。
“她说了句‘早日康复’。”顾逸坤摊了摊手，“没了。”
“……嗯。”叶天邪应了一声，心中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
有释然，有怅惘，但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淡漠。
那个曾让他痛彻心扉、辗转反侧的名字，此刻听来，竟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几乎是在下一秒，陌昙衣的身影便不受控制地、清晰地取代了那点残存的涟漪。
与幻心璃那句出于礼貌的“早日康复”相比，陌昙衣那声源自本心的“谢谢”，带着温度和力量，瞬间抚平了他心中所有复杂的褶皱。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那道微光，不是偶然照进的。
它在他坚冰覆盖的心垣上，已经种下了一颗顽强的种子，此刻，正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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