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浙大医院外科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细碎的风。皇甫宸曦正俯身整理手术器械，周峻纬医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皇甫，快升副高了呢。她头也不抬地回应：对啊，又怎么样啊？——这个回答让周峻纬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嘴角扬起促狭的弧度：对了对了，你和陆教授什么时候要孩子啦？皇甫宸曦的动作突然停滞，镊子与托盘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她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刚想说去你的，余光却瞥见白大褂的一角。呃，教授！她故意拔高的尾音让周峻纬猛地转身，正撞上陆瑾瑜镜片后审视的目光。三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凝固，连窗外的梧桐叶都停止了摇晃。

食堂的喧嚣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皇甫宸曦的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已经凉透的粥。陆瑾瑜坐在左侧三米外的位置，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腕表——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周峻纬用筷子尖轻戳她手背：教授今天怎么没去查房？皇甫宸曦猛地抬头，正对上陆瑾瑜投来的视线，她慌忙用纸巾盖住自己发烫的脸颊。远处餐车轱辘的滚动声里，陆瑾瑜突然起身，不锈钢餐盘与桌面碰撞的脆响让皇甫宸曦脊背一僵。老婆。这个称呼让周峻纬的勺子直接掉进汤碗，皇甫宸曦感觉周围的目光像手术灯般刺过来。她跟着陆瑾瑜起身时，听见周峻纬小声嘟囔：你们外科现在都流行这么叫啊？陆瑾瑜头也不回地走向消防通道，皇甫宸曦小跑着跟上，听见身后传来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原来陆教授一直叫她老婆...下次手术室得准备狗粮了...

医院顶楼的铁门在身后发出轻响，皇甫宸曦的指尖还残留着食堂餐盘冰凉的触感。陆瑾瑜突然转身，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一角，他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周末去看电影吧。皇甫宸曦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钢笔，教授啊，你不觉得...她的话被陆瑾瑜突然逼近的身影截断，他袖口飘来的消毒水味混着某种木质香调，怎么？很介意？还是你在意那个小子？皇甫宸曦的耳尖又泛起晨间的绯色，她后退半步踩到了生锈的消防栓，不是，就是...你次次找我约会都是看电影...好腻啊。陆瑾瑜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在手术台上游刃有余的外科教授，此刻却像面对疑难病例般陷入沉思。皇甫宸曦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轻笑出声：逛街吧，我正好有想买的东西。陆瑾瑜的镜片闪过疑惑的光，皇甫宸曦不得不承认，她丈夫对约会这件事的认知，恐怕还停留在医学院的解剖图谱上。

周末的商业街像被阳光浸泡过的彩色拼图，皇甫宸曦的帆布鞋轻快地踩过光影斑驳的方砖。陆瑾瑜的白衬衫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固执地拒绝了皇甫宸曦帮他拿包的建议，三个纸袋的提环在他指节勒出浅痕。试衣间帘子掀动的瞬间，皇甫宸曦旋转着裙摆转了个圈，陆瑾瑜的镜片突然起雾：很...好看。他试图用专业术语点评，但糟糕的用词让裁缝都忍俊不禁。当皇甫宸曦第五次拉他进首饰店时，陆瑾瑜终于把购物袋垒成堡垒状，自己躲进后面打游戏。正午的玻璃幕墙将阳光折成彩虹，照在他紧皱的眉头和皇甫宸曦偷笑时晃动的马尾上。转角咖啡厅的落地窗前，陆瑾瑜盯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说：其实...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比做三场手术还累。皇甫宸曦的吸管戳破了拿铁表面的奶泡，她望着丈夫发红的耳尖，突然觉得那些被购物袋压弯的指节，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商业街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时，皇甫宸曦挽着陆瑾瑜的胳膊拐进精品店。橱窗里某款限量版腕表让她驻足，导购员立刻迎上来：这款和您先生的气质很配呢。陆瑾瑜的镜片反着冷光：手术台不能戴饰品。皇甫宸曦笑着刷卡：给陆教授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导购员恍然大悟地眨眼，转身时悄悄对同事比划：又是那对教授夫妇。

转角花店前，皇甫宸曦突然被周峻纬截住：陆教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递来的牛皮纸袋里露出B超检查单的一角，皇甫宸曦的指甲深深掐进纸袋。周峻纬挠着头尬笑：那个...陆教授说今晚值夜班。远处传来陆瑾瑜清冷的声音：皇甫医生，三床的术后医嘱需要签字。皇甫宸曦转身时，发现陆瑾瑜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淡蓝色包装盒——正是她刚才看中的那款腕表。

回医院的出租车上，皇甫宸曦假装睡着，感受到陆瑾瑜用指尖轻轻梳理她散落的发丝。后视镜里，司机师傅突然开口：我女儿也在浙大医院，她说陆教授手术时总戴着婚戒。皇甫宸曦睁开眼，看见陆瑾瑜正用手术刀般精准的手法，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