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浙大医院的走廊上，陆瑾瑜将精心包装的礼盒攥得发白。盒里躺着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妻子（皇甫宸曦）曾随口提过的银杏叶造型——她总说这种叶子像心脏的脉络。他对着电梯镜子调整领带时，呼机突然尖锐鸣响，瞥见急诊科代码的瞬间，礼盒被塞进了更衣柜最深处。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宸曦的听诊器刚贴上患者胸口，监护仪就爆发出刺耳鸣叫：心室颤动！她反手推开手术室大门，消毒液在橡胶手套上凝成水珠：准备电击除颤！话音未落，患者突然喷出大量鲜血，溅在她胸前的手术衣上，像极了他们初遇时那场车祸的现场——那年她也是这样，白大褂染着血为他缝合伤口。

陆瑾瑜冲进手术室时，正撞见宸曦被血浸透的袖口。他迅速接过周医生递来的止血钳，金属碰撞声里低声说：大动脉破裂需要双重缝合。话音未落，宸曦突然踉跄着扶住器械台——她苍白的指尖在无影灯下几乎透明。陆瑾瑜立刻用身体挡住众人视线，掌心贴上她后背时摸到凸起的疤痕，那是她三年前心脏搭桥手术留下的。

教授！程医生惊呼着递来纱布，陆瑾瑜却已转身挡住操作台。他左手精准夹住出血点，右手突然被宸曦握住：你消毒不彻底。她声音轻得像心电图最后的波纹，却让他刀尖一抖。两人交叠的手在血泊里格外醒目，陆瑾瑜忽然想起更衣柜里未送出的项链，此刻正隔着手术服贴在她心口位置。

当监护仪重新响起规律滴声，陆瑾瑜摘下面罩才发现宸曦睫毛上挂着细汗。她转身走向值班室时，他鬼使神差拽住她手腕，却在触及她腕间淤青时触电般松了手。那是上周抢救病人时被担架划伤的，她轻描淡写地说，却被他用拇指重重抹过：心肌缺血还敢熬夜？他盯着她锁骨下方那道淡粉色手术疤，当年主刀医生说过，这里永远不能承受第二次开胸。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陆瑾瑜的皮鞋尖在皇甫宸曦的白色护士鞋前停下三寸。他盯着她后颈碎发里若隐若现的淤青——那是昨晚抢救病人时撞到输液架留下的，喉结滚动两下才挤出一句：和周峻纬他们加班？

皇甫宸曦突然转身，医用腕表在灯光下划出冷光：陆教授现在连同事聚餐都要管？她说话时下意识捂住左胸，这个动作让陆瑾瑜瞳孔骤缩——那里藏着三年前她为他挡刀留下的弹孔疤痕。

我管。陆瑾瑜突然扯开自己领带，蓝白条纹布料缠住两人交握的手腕，上周心超显示你室壁运动异常。他拇指重重碾过她掌心的针眼，可皇甫宸曦只是抽回手，将值班表拍在墙上：明天七点台脑干出血手术，现在回寝室还能睡三小时。

他们僵持的影子被拉长在瓷砖上，像两把交叉的手术刀。陆瑾瑜突然想起手术室里她睫毛上的汗珠，最终只是把更衣柜钥匙塞进她口袋：...我送你。钥匙链上银杏叶吊坠硌着皇甫宸曦的指尖，她抬头时，正看见叶雅婷举着针管从转角探出头来。

晨光穿透民宿的纱帘时，皇甫宸曦的指尖在陆瑾瑜胸口划出心电图的弧线。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像手术室里监护仪闪烁的荧光。陆瑾瑜突然抓住她手腕，银杏叶吊坠在晨光中折射出手术刀般的冷芒。

查房...要戴这个。他声音沙哑，拇指摩挲着她腕间淡青色的针孔。皇甫宸曦想起昨夜他缝合血管的专注神态，此刻却笨拙地将项链绕上她脖颈，铂金链条发出器械碰撞的轻响。陆瑾瑜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他每次面对重大手术前才会有的紧张。

走廊传来叶雅婷的脚步声：皇甫医生？陆瑾瑜已经将听诊器焐热，白大褂下摆扫过她拖鞋上的银杏刺绣。当皇甫宸曦转身时，晨光正巧照亮她锁骨下方的手术疤痕——那是三年前陆瑾瑜为她心脏（机械瓣膜）手术开刀留下的印记，如今成了比任何礼物都珍贵的生日纪念。她突然踮起脚尖，用手术缝合般精准的力度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陆瑾瑜眼眶发热，他想起三年前病床术后醒来的她也是这样，带着消毒水味的吻落在他嘴唇上。

叶雅婷的脚步声渐近，两人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凝固在晨光里。皇甫宸曦能感受到陆瑾瑜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就像昨夜手术台上那个濒危患者的心电图，此刻却因她而恢复了平稳的律动。陆瑾瑜突然将脸埋进她发间，深深吸了口气——那里永远飘着淡淡的碘伏和茉莉洗发水的味道，是他紧张时最有效的镇定剂。

晨光中，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成完美的同心圆，就像他们六年前在手术室无影灯下第一次相遇时那样。皇甫宸曦感觉到陆瑾瑜的手指正轻轻梳理她后颈的碎发，这个温柔的动作与昨夜手术台上他精准执刀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突然明白了，那个总是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外科教授，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暴露出所有柔软的破绽。

走廊尽头传来查房护士的脚步声，两人却谁也没有松开交握的手。陆瑾瑜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让我陪你查完所有病房。皇甫宸曦笑了，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手背——原来这个能从容应对最复杂手术的男人，也会因为一句简单的承诺而流泪。

晨光中，银杏叶吊坠在他们颈间轻轻相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这声音让皇甫宸曦想起三年前那个当时还是住院医的她，皇甫宸曦被推进陆瑾瑜负责的手术室动心脏手术（心脏机械瓣膜）时，监护仪发出的也是这样的声响。命运真是奇妙，她轻声说，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现在我能和你并肩作战了。

陆瑾瑜的指尖在她心口停留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画了个圈：这里，跳得真快。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看来我的生日礼物还得加码——等会儿查完房，带你去个地方。

晨光中，两个白大褂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满地斑驳的光影和未说完的情话。那些藏在听诊器下的心跳，那些混在消毒水里的亲吻，还有那些比手术缝合更紧密的羁绊，都在这个普通的查房日里找到了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