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凌晨四点的医生宿舍走廊还浸在靛蓝色的夜色里，皇甫宸熙的拖鞋声与陆瑾瑜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急诊科的紧急呼叫像一盆冰水浇醒两人——连环车祸的伤患正源源不断涌入浙大医院。陆瑾瑜扯开衣柜抓白大褂时，瞥见妻子正用湿毛巾胡乱擦脸，发梢还滴着水珠。早餐？他抓起玄关的纸袋晃了晃，松饼和柳橙汁在塑料袋里沙沙作响，语气却比平日柔和三分：待会儿补上。

皇甫宸熙叼着牙刷含糊应声，泡沫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陆瑾瑜已走到门口，突然转身用指背蹭掉她下巴的水渍，这个习惯性动作让皇甫宸熙怔了怔——四年前她术后闹着要出院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一边推着点滴架一边替她系松开的毛衣纽扣。

消毒水气味浓重的医师休息室里，陆瑾瑜像布置茶会般将三明治、松饼和果汁一字排开。皇甫宸熙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早餐，胃袋突然发出响亮的抗议——从凌晨被拽出被窝到此刻，她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陆瑾瑜的鼻音催促声里藏着笑意，她抓起松饼咬下金黄酥脆的外壳，甜美的肉桂香瞬间在舌尖化开。好好吃！她鼓着腮帮子抬眼，正撞进丈夫深潭般的眸子里，那里映着她沾满饼干渣的嘴角。当她把剥好的松饼块硬塞进陆瑾瑜嘴里时，指尖突然被湿热包裹。他舔舐的动作像在品尝珍馐，激得皇甫宸曦耳尖发烫，却舍不得抽回手指。四天没见的思念在唇齿相触时爆发，这个带着松饼香气的吻让皇甫宸曦想起手术室外的晨光——那时她刚结束十二小时连台手术，陆瑾瑜也是这样捧着早餐在走廊尽头等她，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凌晨的露水。

休息室的门被撞开时，皇甫宸曦正蜷在陆瑾瑜怀里咬松饼，唇上还沾着丈夫蹭来的肉桂粉。周峻纬的教授好像惊雷炸响，她手忙脚乱去擦嘴角，却把饼干屑抹成了小花猫。陆瑾瑜迅速抽身时带倒了果汁杯，深色液体在皇甫宸曦的白大褂上洇出可疑痕迹——像极了四年前他举着点滴架追她出院时，毛衣上晕开的咖啡渍。

叶雅婷她们在说什么呀？皇甫宸曦揪着衣摆偷瞄，却见周峻纬的土拨鼠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描。陆瑾瑜摸到嘴角的饼干渣时，向来冷静的教授罕见地黑了脸，吓得新转正的李子轩差点打翻病历夹。等他们被支去整理资料，休息室瞬间变成八卦集散地：周峻纬比划着陆瑾瑜帮妻子擦嘴角的手势，叶雅婷则模仿皇甫宸曦被吻时瞪圆的杏眼。程俊泽憋笑憋到肩膀发抖：陆教授训人时像冰雕，怎么哄老婆时像融化的巧克力？

皇甫宸曦的耳尖还带着未褪的薄红，闻言差点被松饼噎住。她瞪圆杏眼去掐叶雅婷胳膊：周峻纬你教的好徒弟！当年她刚进浙大医院外科做住院医时，这对活宝就用实习医师交班报告当幌子，躲在休息室偷拍她和陆瑾瑜讨论病例的侧脸。为封口她连请三天麻辣火锅，辣得周峻纬边灌牛奶边哭诉皇甫医师谋杀——现在想来，那锅红油里沉浮的鸭肠，早该预兆今日的劫难。

叶雅婷晃着手机里刚偷拍的早餐店照片，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上次那个戴黑框眼镜的服务生，给你续杯时手抖了三次哦？皇甫宸曦突然想起今晨那个总冲她傻笑的男孩，陆瑾瑜今早替她系围巾时，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晨光里闪过冷芒。她下意识用掌心按住戒指：已婚妇女的杀伤力你们不懂...话音未落，休息室门被猛地推开，陆瑾瑜拎着查房板站在逆光里，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晨露的凉意。

皇甫医师。他目光扫过众人时像在过CT片，最终定格在叶雅婷举高的手机上，松饼的碎屑正从皇甫宸曦的衣领簌簌落下。周峻纬突然想起上周被陆教授骂到重写病历的惨状，默默把手机塞进了白大褂口袋。

晨光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窗，在皇甫宸曦的松饼上投下细碎光斑。她正用叉子戳着松饼边缘的焦糖脆层，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杯碟碰撞的轻响。黑框眼镜的服务生第三次经过她桌边时，终于撑着托盘俯身：您...您的咖啡杯好像有...有裂纹。他喉结滚动着递上纸巾，指尖在皇甫宸曦接过时微微发颤。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今早陆瑾瑜替她系围巾的样子——同样是修长的手指，却稳得像在缝合血管，连呼吸都带着消毒水的克制。

皇甫医师喜欢肉桂粉？男孩突然指向她盘中的松饼，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沾着金黄的粉末，像极了四年前陆瑾瑜第一次发现她偷吃手术室咖啡时，她鼻尖沾到的奶泡。那时他皱着眉用棉签替她擦拭，现在这个男孩却说：我们新研发的松饼...可以做成婚戒形状...皇甫宸曦的叉子当啷掉在瓷盘上，戒指硌得指节生疼。

窗外传来救护车鸣笛，她抓起包冲出门时，听见男孩追出来的脚步声。陆瑾瑜的婚戒在阳光下划出冷弧，像把未出鞘的手术刀。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今早丈夫反常地替她多塞了包松饼——那些他总说太甜不许她多吃的肉桂卷，大概早被这位吃醋的陆主任列入重点监控名单。

玻璃门外，陆瑾瑜正把热可可塞给皇甫宸曦，指尖相触时两人同时缩手——像四年前她推开病房门要去做复健时，他攥着毛衣袖口进退两难的模样。晨光穿过走廊，将这对白大褂的身影拉得很长，长得足够装下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