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轩站在浙大医院第二会议室的前台，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轻轻滑动，投影屏幕上显示出程志谦病人的CT影像。会议室里坐满了胸腔外科的医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根据支气管镜活检结果，患者确诊为肺腺癌。"李子轩的声音比半年前沉稳了许多，他点击鼠标，屏幕上切换为病理报告，"肿瘤直径4.2厘米，侵犯脏层胸膜，同侧肺门淋巴结可见转移灶。"
陆瑾瑜坐在第一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地扫过影像资料。"分期确定了吗？"
"是，T2aN1M0，IIB期。"李子轩迅速回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自从跟随皇甫宸曦学习后，他养成了提前准备三套治疗方案的习惯。
皇甫宸曦坐在会议室角落，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关键数据。她今天扎了一个利落的马尾，白大褂下露出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显得干练而专业。
"手术方案？"陆瑾瑜继续发问，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李子轩深吸一口气："建议行右肺上叶切除加系统性淋巴结清扫。考虑到肿瘤位置靠近肺门，可能需要联合部分主支气管切除重建。"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术后辅助化疗方案我准备了两种选择，分别是培美曲塞联合顺铂和长春瑞滨联合顺铂。"
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半年前的李子轩连支气管镜报告都解读不清，如今却能提出如此详尽的手术方案。皇甫宸曦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住院医。
陆瑾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术前评估？"
"患者心肺功能良好，EF值65%，肺通气功能检查显示FEV1为2.8L，预计术后能维持在1.2L以上。"李子轩流畅地回答，"已安排明日进行PET-CT排除远处转移。"
"很好。"陆瑾瑜合上病历，"尽快与家属沟通，签署手术同意书。手术排期在下周三上午，我来主刀，你当一助。"
"是，教授！"李子轩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颤。能在陆瑾瑜手下当一助，是多少住院医梦寐以求的机会。
皇甫宸曦在笔记本上写下"五年生存率约65-75%"，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IIB期的预后不算理想，但比起晚期已经好太多。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讨论结束后，医生们三三两两离开会议室。皇甫宸曦仍在整理笔记，将今日讨论的要点与最新文献对照。她没注意到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上，也没发现那个高大的身影正悄悄向她走来。
"还在用功？"温热的呼吸突然拂过耳畔。
皇甫宸曦猛地抬头，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陆瑾瑜就站在她身后，白大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他俯身时，她闻到了熟悉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消毒酒精。
"吓我一跳。"她嗔怪道，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喜，"怎么没去查房？"
陆瑾瑜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长腿随意地伸展着："让住院医去了。"他伸手拨开皇甫宸曦额前的一缕碎发，"今天表现不错，你的小徒弟。"
皇甫宸曦合上笔记本，故意板起脸："陆教授这是在夸我教学有方？"
"当然。"陆瑾瑜低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腕内侧，"不过我更想夸我太太眼光独到，选了这么有潜力的学生。"
会议室顶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线条。皇甫宸曦突然想起七年前第一次在医学院见到他时，也是被这副轮廓分明的侧脸吸引。
"说正经的，"她收回思绪，"你觉得程志谦的病例需要术前新辅助化疗吗？最新ASCO指南对II期患者的推荐还有些争议。"
陆瑾瑜思考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肿瘤体积较大，但PET显示代谢活性不高。直接手术更有利，术后根据病理调整化疗方案。"他顿了顿，"不过你提醒了我，术前应该再做一次EBUS确认淋巴结状态。"
皇甫宸曦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建议。他们经常这样讨论病例，有时在会议室，有时在深夜的客厅，甚至早餐桌上。医学是他们共同的语言，也是爱情的催化剂。
"饿了吗？"陆瑾瑜看了眼手表，"我订了西湖边那家法餐厅，七点半。"
皇甫宸曦惊讶地挑眉："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
"普通周三。"陆瑾瑜站起身，顺手拿起她的白大褂挂在门后，"只是想和我太太共进晚餐，需要理由吗？"
他伸出手，皇甫宸曦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薄茧。这双手既能精准地分离0.5毫米的血管，也能在她疲惫时给予最温柔的抚慰。
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皇甫宸曦高跟鞋的声响与陆瑾瑜的皮鞋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默契的二重奏。路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小林偷偷举起手机拍了张他们的背影。
"陆教授和皇甫医生真是绝配。"小林对旁边的实习生小声说，"去年皇甫医生那台食管癌手术直播，陆教授在观摩室站了整整八小时，连厕所都没去。"
实习生好奇地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听说是二十三岁的皇甫医师在咱们医院四年住院医结束后时，陆教授追了三年呢。"小林压低声音，"结婚那天，陆教授在致辞时说'第一次在春建乡里卫生院里见到她，就知道这双手值得我等待一辈子'。"
走廊尽头，陆瑾瑜突然停下脚步，转向皇甫宸曦："对了，下周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皇甫宸曦歪头想了想："一台4K胸腔镜？"
"认真的？"陆瑾瑜哭笑不得，"哪有人过生日要手术设备的。"
"开玩笑的。"她轻笑，"其实我想要的..."话未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急诊科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陆瑾瑜松开她的手："去吧，我等你。"
皇甫宸曦接起电话，表情逐渐严肃："好，我马上到。"挂断后，她歉意地看着丈夫："车祸伤者，疑似气管断裂。"
"需要我一起吗？"
"不用，你先去餐厅吧。"皇甫宸曦快速走向电梯，又回头补充，"把牛排换成鳕鱼，我最近在减脂。"
陆瑾瑜望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无奈的微笑。他拿出手机取消预订，改成了外卖到家。作为医生夫妻，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断。医学是他们的使命，而彼此，是这漫长医路上最温暖的依靠。
电梯门关闭前，皇甫宸曦最后看了丈夫一眼。走廊顶灯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光，像极了十七年前那个解剖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白大褂上的模样。那时她就知道，这个专注的男人，会是她一生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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