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草莓纹与真名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赵阳站在“袜语”店门口，第三次看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9:31，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九分钟。他提前了四十分钟出门，不是因为多急切，而是实在在家待不住——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各种款式的过膝袜，从草莓纹想到蕾丝边，从肤色隐形款想到加绒加厚款，最后干脆爬起来翻出自己的收藏，对着月光欣赏到凌晨三点。
“袜语”是家藏在老巷子里的小店，门脸不大，墨绿色的木门上挂着块木质招牌，刻着三个烫金小字，旁边还画着只穿长筒袜的小猫。赵阳也是逛论坛时听“大佬”提起的，说这里藏着不少市面上见不到的绝版货，只是老板脾气古怪，每周只开三天门，还得提前在公众号上预约。
他上周蹲点抢了两个预约名额时，根本没想过会带别人来——更别说是个穿粉色过膝袜的男娘。
巷子里飘着隔壁早餐店的油条香味，赵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配水洗牛仔裤，脚上蹬着双白色板鞋——比昨天的“商务战袍”自在多了，也更像逛这种小众店的打扮。
手腕上还戴着块新表，是昨晚临时翻出来的电子表，表盘上印着只卡通小熊，和“软糖小熊”的头像有点像。他当时觉得这表幼稚，买了就扔抽屉里落灰，现在戴着却觉得莫名合适。
“赵阳！”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带着点雀跃的尾音。赵阳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鹿子叶（他现在还习惯叫“软糖小熊”）正朝他跑过来，穿一件鹅黄色的短袖衬衫，领口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下身是条浅蓝色的背带短裙，裙摆随着跑动轻轻扬起，露出里面一双草莓图案的过膝袜。
袜子是鲜红色的，上面印着白色的草莓蒂和黑色的小籽，袜口的蕾丝花边也是粉色的，和昨天的纯粉色款比起来，多了点俏皮的孩子气。
“你来得好早啊。”鹿子叶跑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他抬手捋了捋头发，手腕上的银色袜子手链晃了晃，“我还以为我够早了呢。”
“我也刚到。”赵阳的目光忍不住在他的草莓过膝袜上多停留了两秒，喉结轻轻动了动，“这袜子……挺好看的。”
“是吧？”鹿子叶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往下拽了拽背带裙的裙摆，露出更多的草莓图案，“这是我上周刚买的，本来想昨天穿，又觉得和粉色裙子不搭，特意留到今天配背带裙的。”
他说话时，指尖在草莓图案上轻轻点了点，像在数上面的小籽。赵阳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草莓好像真的在发光，甜得人心里发颤。
“老板还没来开门？”鹿子叶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木门，语气里带着点失望。
“应该快了，公众号上说十点准时开。”赵阳掏出手机，想给老板发个消息确认一下，却发现屏幕上跳出条新通知——是论坛的推送，标题是【震惊！“袜语”老板竟是神秘插画师？】
“你看这个了吗？”他把手机递给鹿子叶。
鹿子叶凑过来看，肩膀几乎碰到赵阳的胳膊。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飘过来，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赵阳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哇！真的假的？”鹿子叶的声音拔高了些，眼睛瞪得圆圆的，“老板居然是‘袜子精’太太？我超喜欢她的插画！”
“袜子精”是论坛里的传奇人物，擅长画各种拟人化的袜子，有穿西装的条纹袜先生，有戴蝴蝶结的蕾丝袜小姐，每幅画都带着暖暖的故事感。赵阳手机里存了不少她的作品，没想到居然和“袜语”老板是同一个人。
“难怪这里的袜子都这么有设计感。”鹿子叶恍然大悟，手指在屏幕上划着，“你看这幅《草莓田的约定》，画的就是草莓过膝袜和帆布鞋的恋爱故事，我当时看哭了好几遍！”
赵阳凑过去看，画上的草莓过膝袜正踮着脚尖，给帆布鞋先生递草莓，背景是一片粉色的花田。他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像极了昨天在电影院，鹿子叶给他递草莓的样子。
“确实挺可爱的。”他含糊地应着，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墨绿色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戴黑框眼镜、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探出头来，看到他们，皱了皱眉：“预约的？”
“是！预约名是赵阳和软糖小熊！”赵阳赶紧点头。
女生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在鹿子叶的草莓过膝袜上停顿了两秒，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然后侧身让他们进去：“进来吧，别碰坏东西，弄坏了十倍赔。”
店里比赵阳想象中要大，货架从地板顶到天花板，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袜子，按颜色和款式分类，像个五彩斑斓的迷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大概是老板喷了香氛，用来驱散袜子的布料味。
最显眼的是正中央的展示台，摆着几双设计夸张的过膝袜——有缀满珍珠的黑色款，有绣着玫瑰的酒红色款，还有双透明的网纱袜，上面用金线绣着星星，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天哪……”鹿子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展示台，像闯进糖果屋的小孩，“这双星星袜不是早就绝版了吗？我找了一年都没找到！”
他说着，忍不住伸手想去碰，却被老板眼疾手快地拍开：“只许看，不许摸。”
鹿子叶吓得缩回手，吐了吐舌头，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赵阳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原来再喜欢过膝袜的人，在绝版货面前都得怂。
“你们随便看，试穿区在那边，穿坏了按原价买。”老板指了指角落里用布帘隔开的小空间，然后就转身回了柜台后面，低头翻着本厚厚的画册，不再理他们。
“走吧。”赵阳拉了拉鹿子叶的胳膊，“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嗯！”鹿子叶点点头，眼睛已经被货架上的袜子吸走了。
他们从门口的粉色区开始逛。鹿子叶看得格外认真，手指轻轻拂过货架上的袜子，像在抚摸珍贵的艺术品。看到喜欢的款式，他会拿起来对着灯光看面料，还会拉着赵阳讨论：“你看这个淡粉色，是不是比我昨天穿的深一点？”“这个蕾丝花边的针脚好密，肯定不容易勾丝！”
赵阳本来是陪逛的，却也被勾起了兴趣。他指着一双浅灰色的加绒过膝袜说：“这个适合冬天穿，里面的绒毛是羊羔绒的，贴腿特别暖。”
“真的吗？”鹿子叶拿起来摸了摸，眼睛瞪得圆圆的，“哇，好软！比我现在穿的草莓袜厚好多。”
“你现在穿的这个是薄款的，适合夏天。”赵阳开始职业病发作，滔滔不绝地科普，“这种草莓印花的，大多是棉和氨纶混纺，透气但容易变形，洗的时候得反过来用冷水洗……”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投入了，赶紧闭上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没有，”鹿子叶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懂的好多啊！比我厉害多了。我以前都不知道洗袜子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我的好几双都洗变形了。”
被同好夸奖，赵阳的心里有点飘飘然。他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一双肤色的隐形过膝袜说：“这个是给 coser 准备的，薄得像第二层皮肤，穿短裙看不出痕迹，但容易勾丝，得小心伺候。”
“我知道这个！”鹿子叶兴奋地说，“我上次出动漫角色，就买过类似的，结果刚穿出门就被树枝勾了个洞，心疼死我了！”
他说着，拿起那双隐形袜比划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了，我们去试穿区试试吧？光看不过瘾！”
赵阳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试……试穿？”
“对啊，”鹿子叶理所当然地说，“老板不是说可以试穿吗？我想试试那双加绒的灰色款，你也试试呗？”
试穿区是个用布帘隔开的小空间，里面摆着两张小凳子，墙上挂着面全身镜。空间不大，两个人站进去刚好，多一个人都转不开身。
赵阳看着那块布帘，突然有点紧张。孤男寡男（虽然其中一个穿得像女生）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试穿袜子，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走吧走吧。”鹿子叶没注意到他的犹豫，拉着他的胳膊就往试穿区走。他的指尖软软的，带着点温热的汗，赵阳的胳膊像被贴上了暖宝宝，热度顺着皮肤往心里钻。
布帘被拉上的瞬间，外面的声音好像被隔绝了，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混合着鹿子叶身上的洗发水味，形成一种让人莫名心慌的气息。
“我先试这个！”鹿子叶拿起那双灰色加绒过膝袜，在凳子上坐下，开始脱自己的草莓袜。
赵阳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的动作走。
草莓过膝袜被慢慢往下褪，露出白皙的小腿。阳光透过布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脚踝很细，脚跟处因为走路有点泛红，像颗熟透的草莓。
赵阳的喉结轻轻动了动，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研究墙上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有点僵硬的背影，和鹿子叶低头穿袜子的样子——他正费力地把加绒袜往上拉，因为面料太厚，小腿肚那里总卡着。
“你帮我拉一下好不好？”鹿子叶抬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点求助。
赵阳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有点红，耳朵也在发烫。
“……好。”他转过身，蹲下身，手指碰到灰色的加绒面料，软软的，像摸着一团棉花。
鹿子叶的小腿肌肉很放松，不像他自己，因为常年打球，肌肉总是紧绷着。赵阳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袜子往上拉，指尖偶尔碰到对方的皮肤，温热的，带着点细汗。
“往上点，再往上点。”鹿子叶指挥着，“要过膝盖才好看。”
赵阳的手指碰到膝盖时，感觉对方的腿轻轻抖了一下。他赶紧加快动作，把袜口拉到膝盖上方，堆出两道柔软的褶皱。
“好了。”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鹿子叶站起来，走到镜子前转了个圈，眼睛亮晶晶的：“哇！真的好暖！感觉膝盖那里像揣了个小暖炉。”
灰色的加绒过膝袜衬得他的小腿更白了，和鹅黄色的衬衫、浅蓝色的背带裙形成鲜明的对比，有种奇妙的和谐感。赵阳看着镜子里的他，突然觉得这颜色比粉色更适合他——温柔又清爽，像春天的第一场雨。
“好看吗？”鹿子叶转过身问他，眼睛里带着点期待。
“……好看。”赵阳的声音有点哑，“很适合你。”
“真的吗？”鹿子叶笑得眉眼弯弯，又转了个圈，灰色的袜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我买了！”
他说着，开始脱加绒袜，准备试下一双。赵阳看着他低头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旁边一双黑色蕾丝过膝袜：“你试试这个？”
那是双黑色的过膝袜，袜口的蕾丝花边比鹿子叶昨天穿的更宽，上面还绣着银色的丝线，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鹿子叶愣了一下，接过袜子，眼睛里带着点惊讶：“这个……会不会太成熟了？”
“试试嘛，”赵阳的心跳有点快，“我觉得你穿黑色肯定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看看鹿子叶穿黑色过膝袜的样子——想象着那双白皙的小腿被黑色包裹，蕾丝花边在膝盖上方若隐若现……
“那好吧。”鹿子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凳子上坐下，开始穿黑色蕾丝袜。
这次他没再让赵阳帮忙，自己慢慢往上拉。黑色的面料贴在皮肤上，像融化的墨汁，衬得皮肤白得像雪。袜口的蕾丝花边堆在膝盖上方，银色的丝线闪着光，像给黑夜缀上了星星。
“怎么样？”鹿子叶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手还下意识地往下拽背带裙的裙摆，想遮住袜口。
赵阳的呼吸猛地顿住了。
镜子里的鹿子叶，穿着鹅黄色的衬衫和浅蓝色的背带裙，却配着双成熟的黑色蕾丝过膝袜。这种矛盾的搭配落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违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像颗裹着黑巧克力的草莓，甜里带着点微苦的涩。
“好……好看。”赵阳的声音有点抖，眼睛几乎挪不开。
“真的吗？”鹿子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有点红，“我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偷穿了姐姐的袜子。”
“没有怪，”赵阳认真地说，“就是……很特别。”
特别到让他心跳失控。
鹿子叶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开始脱黑色蕾丝袜：“还是算了吧，我驾驭不了这种风格。”
赵阳看着黑色的面料从他腿上褪下来，心里突然有点失落。他正想说点什么，鹿子叶突然抬起头，看着他手里的空着的手：“你怎么不试？”
“我？”赵阳愣了一下，“我就算了吧。”
他虽然喜欢过膝袜，但从没在别人面前穿过，更别说是在试衣间这么小的空间里。光是想想，他的脸颊就开始发烫。
“试试嘛，”鹿子叶拿起旁边一双深蓝色的条纹过膝袜，塞到他手里，“这个看起来很适合你，男生穿也不奇怪。”
那是双深蓝色的过膝袜，上面印着白色的细条纹，款式简单，没有蕾丝花边，确实更偏中性一些。
“我……”赵阳有点犹豫。
“别害羞嘛，”鹿子叶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调侃，“我们都是同好，谁还没穿过几双过膝袜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赵阳却觉得脸颊更烫了。他看着手里的条纹袜，又看了看鹿子叶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我试试。”
他在凳子上坐下，有点笨拙地开始脱鞋。鹿子叶很识趣地转过身，背对着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头发。
赵阳的心跳得像打鼓。他飞快地脱下板鞋和袜子，露出自己的小腿——因为常年走路和打球，他的小腿肌肉比鹿子叶结实很多，肤色也深一些，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拿起深蓝色条纹过膝袜，深吸一口气，往脚上套。袜子的面料很舒服，是棉和氨纶的混纺，弹性很好，往上拉的时候很顺滑。
“需要帮忙吗？”鹿子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不用。”赵阳咬着牙，努力把袜口拉过膝盖。因为小腿肌肉比较结实，拉到膝盖上方时有点费劲，袜口堆出几道紧绷的褶皱。
“好了？”鹿子叶转过身。
赵阳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手还下意识地往下拽牛仔裤的裤腿，想遮住过膝袜。
“别遮呀。”鹿子叶笑着把他的手拉开，“挺好看的。”
赵阳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他，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脚上却蹬着双深蓝色的条纹过膝袜，看起来确实有点滑稽。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羞耻，反而有种莫名的放松——好像藏了多年的秘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示出来。
“真的好看吗？”他有点不确定地问。
“真的！”鹿子叶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深蓝色很衬你的肤色，而且这个条纹看起来很清爽，像夏天的海。”
被他这么一说，赵阳也觉得顺眼多了。他甚至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看了看袜子的整体效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就买这个吧。”他说。
“嗯！”鹿子叶点点头，看着他脱过膝袜的动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赵阳，我还没告诉你我的真名呢。”
赵阳愣了一下，抬起头：“你的真名？”
“嗯。”鹿子叶点点头，眼睛里带着点认真，“我叫鹿子叶，小鹿的鹿，叶子的子，叶子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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