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将尽，香炉余烟缭绕。
我坐在床沿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嫁衣的袖口。盖头遮住了视线，却遮不住耳中传来的脚步声——先是三三两两，接着便是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下。喜娘走了，宫女们也都散了。
我知道，他们是在等太子掀我的盖头。
可太子没有来。
我听见外间有细碎的响动，像是茶盏轻碰瓷盘的声音，还有低低的说话声。那声音温柔极了，像春日里拂过柳枝的风，吹得人心头一阵颤。
“这汤里我添了桂花蜜，殿下最爱这个甜味。”
我听过这声音，在选秀那天。她端着一碗汤跪在殿下身侧，低眉顺眼地递过去，声音也是这般轻柔。
“你总是这样细心。”
这是太子的声音。我没听错。只是从前他同我说话时，从没有这样的温存。
我咬住下唇，指甲悄悄掐进掌心。
原来如此。
原来他不是醉了，也不是累了，只是……等一个人。
一个能给他端醒酒汤、记得他喜欢甜味的人。
我缓缓松开手，掌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外间又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我低头看着自己绣着金线的裙摆，忽然想起母亲临行前说的话：“挽儿，母仪天下，不是一句空话。”
可我如今坐在东宫的床上，盖头未掀，连一杯醒酒汤都未曾奉上。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二更的梆子敲过了，又过了三更。
我仍坐在原地，盖头下的空气有些闷，发间的步摇压得我头沉。我试着起身走了两步，脚尖踢到了散落的红绸，险些绊倒。
外间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轻的，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
脚步停在我帘前。
我屏住呼吸。
“殿下，汤还热。”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般温柔。
“辛苦你了。”太子的声音低低的，“今日太吵，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她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走，“殿下，明日卯时要上朝，奴婢给您备了参茶，放在案上了。”
脚步声远了，外间重归寂静。
我靠在床柱上，闭了闭眼。
原来新婚夜，他不是为了我而来。
他是为了等她，等她端来那一碗醒酒汤。
我想起选秀那天，她跪在他脚边，他弯腰扶她起来，指尖在她手背上停留了片刻。
那时我站在帘后，只当那是太子对旧人的体恤。
原来不是。
原来早在那时，他的心就已经有了归属。
我猛地扯下盖头，掷在地上。
红纱飘落在地，像一团被揉皱的火。
我起身走向外间，脚步踩在青砖地上，发出轻微的回响。烛火微弱，映出他独自坐在案前的身影。他手里还握着那只青瓷碗，碗底残留着几滴药汁。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身后。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我看着他，目光清冷。
“太子殿下，该回房歇息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没有接话。
我冷笑一声，“我的太子夫君，是在等谁掀你的盖头么？”
他身子微微一僵。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苏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既然心有所属，何必要这虚名？”我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得不像我自己。
他抬头看我，眼里有挣扎，也有歉意。
我却不等他回答，径直说道：“若你不肯废后，我也可以做你的太子妃，只要有名，无实也罢。”
他怔住了。
我盯着他，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良久，他才低声说：“也好。”
这两个字，像一把刀，轻轻巧巧地捅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回到内室。
天快亮的时候，我听见他起身离开的脚步声。
晨钟响起，宫门将开。
我倚在窗前，看着远处一道素色身影匆匆离去，是她。
我认得她的背影，那日在选秀场上，她也是这样，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到殿下身边。
太后那边传来消息，召她觐见。
我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太后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你才是我想选的儿媳。”
我闭上眼，心头一片清明。
原来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为我而设。
他是被迫的，我是被选中的。
可我偏不信命。
既然他不爱我，那我就让他永远后悔。
我不争，不抢，不哭，也不闹。
我只是，不再留恋。
[本章完]
女主：苏皖（当今苏府的大小姐）
男主：柳清荷（当今的的太子，皇上最疼爱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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