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平常醒得早了许多。铜漏滴答滴答地响着,天还没大亮,东宫偏殿的烛火早没了光亮。我掀开锦被坐起来的时候,指尖碰到了盖头的一角,心里一震。那红纱还躺在床边,昨晚我把它扔在地上后,就一直没人收拾。
“娘娘,该梳洗了。”宫女的声音轻轻从门外飘进来。
“嗯。”我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我的脸,没施粉黛,眉眼间透着清冷。宫女捧着铜盆进来了,水有点凉,脂粉盒里的胭脂也只剩下半盒了,都没人来添补。
“殿下呢?”我随口问道。
“殿下卯时就去前殿了,说是今天要和几位大人议事。”宫女低声回答。
我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梳子,不紧不慢地梳理着长发。镜子里的女子神色平静,但我知道,在这东宫里,大家已经不把我当太子妃看了。
梳洗完,我换上一件素色罗裙,走出寝殿。晨光洒下来,东宫偏殿冷冷清清的,一个宫人都没有。我沿着回廊慢慢往前走,远远地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声音又温柔又熟悉——是柳清荷。
我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打算从御花园绕过去。
春日的御花园里,桃花开得正艳,枝头满是粉白的花,风一吹,花瓣簌簌往下落。我慢慢地在花间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是她。
“太子妃娘娘安好。”她盈盈行礼,手里捧着一束刚摘的桃花,脸上带着笑,“这园子里的花开得真好,奴婢特意摘了几朵来赏。”
我淡淡一笑:“你倒是勤快。”
她低头轻声说:“殿下忙于政务,夜里也没休息,奴婢只是尽点绵薄之力。”
我看着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衣袖。那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不是宫女该有的样式。想必……太后已经许她换个身份了吧?
“你这么贴心,难怪太后召见。”我的语气依旧平静,“昨天她老人家满意吗?”
柳清荷微微一愣,然后垂下眼帘:“太后娘娘对奴婢一向宽厚。”
“是啊。”我轻轻一笑,“母后向来心善。”
她抬头看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怜悯。那眼神让我心里一阵烦躁,仿佛她才是那个真正心疼太子的人,而我倒成了外人。
“娘娘要是喜欢这些花,奴婢可以每天摘几枝送去。”她的语气很柔和,像是在讨好。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平时事情多,没空管这些。”
她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我站在那里,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寒意。她这是在试探我,也是在提醒我——在这东宫里,她才是太子真正的依靠。
我慢慢转身,沿着小路往回走。阳光透过花枝洒在我肩膀上,却照不进我心里。
回到寝殿时,已经是午时了。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可太子的身影却不见。
“殿下今天没吃饭吗?”我问身边的宫女。
“回娘娘,殿下在御书房陪着柳姑娘吃过饭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缓缓说道:“知道了。”
宫女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午后没什么事,我坐在窗前翻看书,墨香围绕着我,可我却看不进去。心情很乱,干脆放下书,拿起笔蘸了蘸墨,在素笺上慢慢写下几行字:
父亲大人安:
儿已入东宫,但太子心有所属,太后也有意另选他人。儿不愿勉强,只希望父亲明察,别让相府再陷入困境。
如果有机会,儿想请旨出宫,远离是非之地。
恭请
安康。
写完后,我把信纸封好,叫来贴身心腹宫女:“送到相府,让父亲知道我这边的情况。”
她接过信,想说些什么又停住了:“娘娘是想……”
“别问。”我打断她,“送去就好。”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窗外风起,吹动了帘幕,我望着那飘动的轻纱,突然觉得有些累。
暮色渐渐降临,我靠在窗边,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太子还是没回来。
我想起选秀那天,他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的柳清荷,指尖在她手背上停了一下。那时我站在帘后,还以为那是太子对旧人的体恤。现在想想,他的心早就偏向她了。
我不怪他爱她,只是……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他。
夜深了,我熄了灯,一个人坐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风声。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打扰到我。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好久都没有动静。
我屏住呼吸,听到门外低声说:“殿下,夜深了……”
沉默了一会儿,那个人终于转身离开了。
我闭上眼睛,心里一阵酸涩。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无情的。至少,他还会在门外站一会儿。
可那又怎样呢?
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