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橙花与身份的小刺

拾忆 - 第五章 校园里的橙花与身份的小刺

九月的加州带着初秋的清爽，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时忆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攥着路穆泽提前打印好的校园地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教学楼”“图书馆”的标注，心里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

“别紧张，就是带你熟悉下环境，下周才正式报到。”路穆泽侧头看了他一眼，把车停在校园门口的停车位上，“先带你去行政楼办临时通行证，之后去图书馆和教学楼转一圈，中午在学校的咖啡馆吃简餐，怎么样？”

“好。”许时忆点点头，跟着路穆泽下了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校园比他想象中更大，红砖建筑透着复古的韵味，路边的橙花树还开着零星的白色花瓣，风一吹，淡淡的香气就绕上了鼻尖。

行政楼里人不多，路穆泽熟稔地跟工作人员打招呼，递上提前准备好的材料。许时忆站在旁边，看着他跟人交流时从容的样子——男人穿着浅灰色衬衫，说话时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偶尔推一下金丝边眼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学者的优雅。

“好了，临时通行证拿着，进出校门和图书馆都要用。”路穆泽把印着许时忆照片的卡片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掌心，又飞快收了回去，“走吧，带你去图书馆看看，里面有很多中文书籍，你要是想家了，可以来这里看看书。”

图书馆的采光很好，巨大的落地窗让阳光洒满整个空间。路穆泽带着他走到中文文学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围城》：“你以前说喜欢钱钟书的书，这里有他的全集，要是喜欢，可以借回去看。”

许时忆接过书，心里有点惊讶——他只在几年前的视频通话里提过一次喜欢《围城》，没想到路穆泽居然记到了现在。他低头看着书的封面，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谢谢舅舅，我周末来借。”

“不用跟我客气。”路穆泽笑了笑，正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穆泽，这么巧？你也来图书馆？”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走过来，她的目光落在许时忆身上，带着好奇：“这位是？”

“这是我外甥，许时忆，刚从国内过来，下周来报到。”路穆泽介绍道，又转向许时忆，“这是李教授，跟我一个系的同事。”

“李阿姨好。”许时忆礼貌地打招呼。

“哎呀，真有礼貌。”李教授笑着打量他，又看向路穆泽，语气带着点调侃，“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外甥，我还以为你平时除了工作就是看书，连家都顾不上呢。这孩子看着跟你真亲，跟在你身边跟个小尾巴似的。”

许时忆的脸颊瞬间热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半步，想跟路穆泽拉开一点距离，却不小心撞到了书架，发出轻微的声响。

路穆泽赶紧扶住他的胳膊，语气带着点安抚：“小心点，别撞到了。”他又看向李教授，语气自然地岔开话题：“他刚到美国，对这里不熟，我带他多转转。你是来查资料的？”

“是啊，下周要给学生上课，过来找几本书。”李教授也没再多问，跟他们聊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等人走后，图书馆里又恢复了安静。许时忆低着头，手指攥着临时通行证，心里有点别扭——刚才李教授说“跟个小尾巴似的”，还有那句“舅舅外甥”，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他一下。他知道自己跟路穆泽的关系就是舅舅和外甥，可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却让他在听到这些话时，莫名觉得尴尬。

“怎么了？不舒服吗？”路穆泽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关切地问，“是不是刚才撞到书架疼了？我看看。”

“没有，我没事。”许时忆赶紧摇头，避开他的手，“就是有点累了，咱们去教学楼看看吧。”

路穆泽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没点破，只是点了点头：“好，咱们去教学楼。”

教学楼的走廊很安静，偶尔能看到几个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路穆泽带着他走到一间教室门口，从窗户往里看：“这是你以后上课的教室，采光很好，视野也不错。你要是想提前适应，下周可以来这里自习。”

许时忆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教室里的桌椅整齐排列，黑板上还留着上节课的板书。他想象着自己以后在这里上课的样子，心里的别扭慢慢淡了点。

“对了，外婆刚才给我发消息，让咱们周末去她家吃饭。”路穆泽忽然说，“她说给你做了苹果派，还有你爱吃的红烧肉，让你早点过去。”

“真的吗？”许时忆的眼睛亮了起来，刚才的低落瞬间被期待取代，“外婆还会做红烧肉啊？我还以为外婆只会做西餐呢。”

“你外婆以前在国内待过很多年，做中餐很拿手。”路穆泽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软下来，“周末我带你去超市买点水果，咱们给外婆带过去。你外婆喜欢吃草莓，上次跟我念叨了好几次。”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挑。”许时忆笑着说，刚才因为“身份”产生的小别扭，在提到外婆和美食时，已经烟消云散了。

中午在学校咖啡馆吃饭时，许时忆收到了刘景辉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是他和徐依在游乐园的合照，两人站在摩天轮前，笑得很开心。

“景辉跟徐依去游乐园了，还跟我炫耀。”许时忆把手机递给路穆泽看，语气带着点调侃。

路穆泽接过手机，看着照片上的两人，笑着说：“他们俩看着挺般配的，你发小对你也挺好，还特意给你发照片。”

“他就是嘴硬，明明想我了，还不肯直说。”许时忆拿回手机，给刘景辉回复了一个“羡慕”的表情，又跟他聊了几句，才放下手机。

吃完饭，两人准备回家。路上，许时忆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橙花树，忽然说：“舅舅，今天谢谢你带我逛校园，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你喜欢就好。”路穆泽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浅笑，“以后要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嗯，我知道了。”许时忆点点头，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不管自己遇到什么事，舅舅都会在他身边。

车子驶进熟悉的巷子，院子里的橙花香味又飘了过来。许时忆看着路穆泽停下车，帮他打开车门，心里忽然觉得，能跟舅舅一起生活，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只是那根关于“身份”的小刺，虽然暂时被压了下去，却还悄悄藏在心底。他不知道这份不该有的心思会发展成什么样，只知道现在能陪在舅舅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而路穆泽看着许时忆走进院子的背影，心里也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对许时忆的感情早就超出了舅舅对侄子的界限，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只能像现在这样，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点点适应新的生活，看着他慢慢长大。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院子里的橙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着这段藏在时光里的心事，慢慢发酵，慢慢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