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

巷口的阴影仿佛粘稠的墨汁，迟迟不肯从身上褪去

沈贺揽着白琳的肩膀走出来，动作看似保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身后巷子里隐约传来的、令人牙酸的拖拽声和闷哼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干的手下上前，无声地递上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

沈贺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他的动作很仔细，指缝、指甲边缘，每一处可能沾染污秽的地方都不放过 月光下，他低垂的眉眼冷峻如冰雕，仿佛刚才在巷子里那个如同暴怒凶兽的人只是幻觉 白琳靠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平稳的心跳，以及他指尖残留的、淡淡的血腥气与手帕清香混合的诡异味道 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巷口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宾利静默地停着，像一头蛰伏的兽 穿着整齐制服的司机早已恭敬地站在车旁，拉开车门，眼神低垂，对不远处巷子里的动静视若无睹

沈贺将擦拭过的手帕随手丢给手下，然后几乎是半扶着白琳，将她送进了后座 他随后坐进去，关上车门

“砰”的一声轻响，将外界彻底隔绝

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昂贵的隔音材料将城市的喧嚣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反而放大了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紧绷的弦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未散的血腥和冷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白琳紧紧贴着另一侧的车窗，蜷缩着，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她看着窗外飞速流窜的光怪陆离，眼神却是涣散的，没有任何焦点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只手擦拭她脸颊的触感，冰冷，用力，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偏执

沈贺没有看她，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无处不在，如同实质般缠绕着她

“先送白小姐回家”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少爷”司机老陈沉稳地应道，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一路无话 只有空调系统细微的风声，和自己如擂鼓般无法抑制的心跳

车子最终缓缓停在白家别墅那灯火通明却毫无暖意的铁门外

老陈再次下车开门

白琳几乎是立刻就想挣脱出去

“琳琳”沈贺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身体一僵，不得不回头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以及一丝不容错辨的、扭曲的关切 “吓到了？”他问，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只是询问天气

白琳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嗯。谢谢你，阿贺”

“以后，放学等我”他的语气是命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任何事，第一时间找我”

“……知道了”她顺从地点头，像一只受惊的雀鸟。

“进去吧”最终松口

白琳立刻转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庭院，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沈贺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别墅的灯光亮起又熄灭，他才收回视线，淡漠地吩咐：“回家”

回程的路上，车厢内的低气压有增无减

老陈透过后视镜，几次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沈贺，欲言又止 眼看着距离沈家宅邸越来越近，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少爷……刚才巷子里的事，动静不小 虽然阿强他们处理得很干净，但万一……万一警察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沈贺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甚至没有看老陈，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流过的霓虹上，声音平静得可怕：

“查到又如何？”

老陈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是担心……会对少爷您”

“老陈”沈贺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你为我家开车十几年，应该明白”他微微偏头，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后视镜里老陈紧张的脸上，那眼神冰冷而锐利，“有些事，不需要惊动我父母 而警察……”

眼神似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们就算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所谓的‘证据’，我也无所谓”

老陈呼吸一窒，从后视镜里对上了沈贺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瞬间明白了 少爷他……根本无所畏惧

沈贺不再看他，重新将头转向车窗，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撑在窗框上 窗外明明灭灭的光线掠过他俊美却冷硬的侧脸，映不亮他眼底丝毫的暖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种……对一切规则都漠不关心的倦怠

“管好你的嘴就行”他最后丢下一句，彻底结束了这场对话

老陈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仿佛那是一条通往更深黑暗的旅程 车厢内，再次只剩下引擎的低吼和那令人心慌的沉默